“ 噠——”一聲輕響從布諾的辦公室門內傳來，明峻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把我們鎖進來了……”他喃喃，搖著頭，不死心地扭動門把，卻發現真的打不開。
“就待在里面吧。”門外傳來祝恩低沉卻堅定的聲音，隔著厚重的門依舊冷硬，“把話說清楚。”
房間另一頭，倪娜靜靜坐著，目光落在兒子單薄的背影上。
少年站在門前，肩膀緊繃，滿是壓抑與無處釋放的怒氣。
“明峻，坐下吧。”她輕聲開口。
在她眼里，祝恩做過很多事，甚至演過那部讓她心動的《每日每夜》。
可唯有這件事——讓母子必須面對面——是她真正心懷感激的。
“我不坐。”
明峻猛地拉拽門把，卻依舊紋絲不動。
“你哪兒也去不了。”倪娜嘆息，聲音中透著疲憊，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我們必須談一談。”
明峻的手滑落，慢慢轉身，眼神里滿是苦澀“有什麼好談的？反正你不會听。”
倪娜心口一緊，卻還是逼自己站穩“我會的。我會听。求你，跟我說說。”
明峻嗤笑一聲，低頭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你只會听到，卻從不真正听懂。你從來沒有。”
這句話猶如利刃，緩慢卻狠厲地割在倪娜的心口。
她喉嚨發緊，痛苦得幾乎說不出話。
她曾經以為自己盡力了，拼命工作，為的是給他最好的未來。
可如今直面兒子的憤怒，她才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理解過他。
“我現在在听。”她低聲呢喃，眼中滿是懇切，“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以為一切都好好的。我們甚至沒吵過架，你卻突然離開。”
明峻停下腳步，呼吸沉重，唇瓣顫抖，許久才開口“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早就和自己和解了。”
“和解什麼？”倪娜的眼神漸漸柔和。
“離婚的事。”明峻垂眸喃喃，“我早就接受了，很久以前就接受了。”
倪娜心口一顫。
她一直擔心離婚會對兒子造成多大影響，可他卻從未說過半個字，只是……默默接受。
“你不需要接受……”她幾乎是哽咽著低聲說。
“可我必須接受。”明峻的雙拳緊握，“我還有奶奶。她總是告訴我，你和爸爸只是很忙，是為了我們努力工作，才沒能在身邊。她讓我懂得這些。”
倪娜眼眶濕潤，淚意涌了上來“我真的以為，那是最好的選擇……”
“我知道。”明峻嘆息，聲音里滿是疲憊，“奶奶一遍遍告訴我，我也努力相信。可有時候……”聲音驟然哽住，他搖了搖頭，“有時候，我忍不住想，要是能換一種富有就好了。”
倪娜眉頭一皺“換一種富有？”
明峻抬眼，她在他的眼神里看見了多年的孤獨“我不需要那麼多東西，不需要大房子，不需要那些華麗的玩意兒。我只想要一個家。我想要的是時間，而不是錢。”
倪娜的淚終于奪眶而出。
她多年堅信自己走的是對的路，為了未來而拼命，可現在才發現，她犧牲掉的，正是當下最寶貴的東西。
“後來祝恩出現了。”明峻的聲音漸漸柔和，“一開始，他一無所有，可他努力，他堅持，他從困境里爬出來……我很敬佩他。最瘋狂的是，他竟然把我當成真正的弟弟看待。”
他輕輕搖頭“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任何人的真正什麼。不是你的兒子，不是爸爸的兒子。可祝恩讓我覺得，我是重要的。我不是被丟給奶奶看管的包袱，不是你們工作之外的累贅。”
聲音再次顫抖“當奶奶去世，你回來時，我以為……以為我們終于可以變成一個普通的家庭，就算只有你和我，大部分時間在一起也好。”
倪娜胸口堵得發不出聲，只能顫抖地吐出一句“我也想要啊……”
“可根本沒有變。”
“你還是忙。你還是沒空。最可笑的是，這一次你明明在我眼前，卻比從前更遠。”
倪娜緊抿著唇，淚水一滴滴滑落“對不起……”
明峻背靠牆，身子一點點滑落“別誤會，我心存感激。不是所有人都能被這樣養大，錢很多，生活無憂。可這並不意味著不痛。”
淚如潮水，倪娜已經掩不住“所以……你離家，是因為恨我嗎？”
明峻緩緩搖頭，眼中浮現出她未曾見過的悲傷“不，是因為我覺得……你恨我。”
“什麼？”倪娜猛然捂住嘴，聲音破碎，“不！怎麼可能！”
“因為你從沒問過我想要什麼。”
“我喜歡上學，你卻讓我退學在家。
我喜歡鄰居，你卻把我帶走。
我喜歡祝恩，他是唯一讓我覺得有歸屬的人——可你卻不準我再見他。”
“他明明已經夠難了，你卻還要推開他。可他一直在我身邊，在別人都不在的時候。那我也想陪著他。”
“我不知道為什麼，或許只是因為他真的很可憐，或許是爺爺的基因遺傳給了我，讓我也想幫那些比我不幸的人。”
“可你，又要把他推走。你卻輕而易舉接受那個林雷進入你的生活——一個根本不值得信任的人——卻要親手剝奪掉我最在乎的人。”
“所以，我才會覺得，你是真的討厭我。”
“明峻……”倪娜哽咽。
“有時候……”明峻打斷她，聲音冷冷一顫。
“我甚至覺得，如果我根本沒有出生過——可能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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