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恩輕嘆一聲，胸口隱隱作痛︰“其他人呢？”
“都在自己的房間里。”張芒一邊回答，一邊關上門走向他，“節目組要求所有練習生在你們決定淘汰人選時待在房里。”
“那你怎麼會在這？”祝恩疑惑地問。
張芒聳了聳肩，毫不客氣地在冰涼的木地板上坐下，然後抬頭看著祝恩，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祝恩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坐到了他旁邊。
“決定好了？”張芒問。
祝恩緩緩搖頭。
“我就知道。”張芒輕笑出聲，“對你來說，這一定特別難受吧？”
祝恩發出一聲近乎哀鳴的嘆息，雙肘支在膝蓋上︰“你根本不知道。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寧願當初沒贏。”
“但只有你能做這個決定，”張芒說道，“權力在你手里，大哥。”
“我不想要這個權力。”祝恩悶聲回應。
張芒笑著搖頭︰“你真的很了不起。”
“什麼意思？”祝恩皺起眉，語氣里多了幾分煩躁。
“換作別人，早巴不得有這種機會。全場的人都在拼命想進決賽，而你，基本已經拿到了直通票。”
“但這責任太沉了。”祝恩用手指在地上一圈一圈地畫著，“我不覺得你們之中有人應該離開。也許……也許我應該……”
“停。”張芒立刻打斷了他，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你敢把那句話說完試試看。”
祝恩被他逗笑了︰“你又不知道我要說什麼。”
“肯定是想淘汰自己，對吧？”張芒猜得毫不猶豫。
祝恩的沉默印證了他的猜測。
張芒仰頭嘆了口氣，盯著天花板良久，終于下定了決心。
“選我吧。”他聲音輕得幾乎听不清。
“什麼？”祝恩猛地轉頭，看向這個平時滿不在乎的大男孩。
張芒眨掉眼角的淚水，回頭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選我吧，把我的名字寫上去。”
祝恩眉頭皺得更深了，簡直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你瘋了嗎？這是你的夢想啊。你平時老拿這些事開玩笑，但我知道你是真的想成為偶像。”
“是啊，我想。”張芒點點頭，喉嚨像被什麼卡住似的，“但其他人也一樣。我並不比他們更特別。”
“別這麼說……”祝恩低聲嘆道。
“我開玩笑的。”張芒笑著說，盡管那笑容里藏著難掩的落寞，“但這次我是認真的。你可以把我的名字寫上去。”
祝恩的心髒輕輕抽了一下，拳頭緊握又松開，明顯在激烈掙扎中。
張芒知道祝恩不會輕易妥協，于是再次嘆氣。
“大哥，你知道我為什麼總叫你大哥嗎？”他望著遠處問。
祝恩從思緒中回神，搖了搖頭。
張芒苦笑一下︰“因為你讓我想起了我親哥。”
他說這話時，聲音輕得有些顫抖，眼里泛著淚光。
祝恩沉默了，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我哥比我大四歲，他才是真正想進入娛樂圈的人。他拼盡了全力想出道，但身體一直不好，最終在二十四歲時死于癌癥。”
祝恩移開目光，這是他第一次听到張芒的過去，比他想象中還要沉重許多。
是啊，每個人都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他到死都沒實現夢想，這讓我難以釋懷。最後，我決定替他活成他想要的樣子。”
張芒回憶起當初做決定的那個午後，嘴角揚起一抹輕笑︰“我本來什麼都不行，成績不好，運動也不行，雖然個子高但沒運動神經，還特別容易分心。那時候我也想過自己能干嘛，後來才下定決心去當練習生。”
“我以為偶像就是跳跳舞、唱唱歌、長得好看就夠了，結果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他說，“不過我這種隨遇而安的性格，反而讓我熬過來了。雖然過程中有很多次都想放棄，覺得自己不適合。但說到底，我對別的事情也沒多大興趣。”
“所以我堅持了下來，也從沒後悔。”張芒輕聲道，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節目開始時我其實不喜歡舞台，但我們第一次一起表演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被人鼓掌歡迎是件很溫暖的事。”
他望向祝恩，眼神中滿是坦誠︰“某種程度上，是你讓我意識到，這也許也是我的夢想。”
祝恩輕輕吸氣︰“那你為什麼還要讓我淘汰你？”
“因為我活該。”張芒低聲說，“上周我沒有為你考慮，甚至沒想過你會有多難受。”
“我已經原諒你了。”祝恩悶悶道。
“但我自己還沒原諒自己。”張芒搖頭，“我還是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你不是。”祝恩語氣堅定。
“你太固執了。”張芒笑著說，“你和我哥一樣，死腦筋。”
“我才不是死腦筋。”祝恩下意識反駁。
“你看吧！”張芒忍不住笑出聲，覺得祝恩的反應實在太有畫面感了。
“好吧。”張芒頓了頓，聲音低下來，“如果你不想接受我該為過去負責的理由，那就接受這個。”
他緩緩開口，語氣里藏著一絲顫抖︰“我真的希望你成功。對我來說，這也許只是一個夢想。但對你來說，這是命運。你不能停下來，大哥，你必須出道。”
“我知道，只要我不在，你的勝率可能會更高。”
“可你也有夢想……”祝恩嗓音發顫，“我不能眼睜睜看它變成回憶。”
張芒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淚︰“我不是早跟你說過嘛，我容易分心，搞不好過陣子就迷上別的東西了。”
祝恩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但胸口的悶痛卻怎麼也揮不去。
“而且……”張芒聲音輕柔，祝恩下意識看向他，“你已經在我們的歌里唱過了——只要我不讓回憶消失，它們就不會真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