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蒼茫的戈壁上繼續西行，黃沙漫卷，當遠方那片地平線上的陰影逐漸清晰時，方南抬起手，整個隊伍緩緩停了下來。
“侯爺，前面就是黑石戈壁了。”向導在一旁低聲說道。
方南極目遠眺，只見一片廣袤無垠的黑色戈壁灘橫亙在前，其間點綴著無數歷經千萬年風蝕而成的奇形怪石，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巨大石林。
一條相對平坦寬闊的通道，蜿蜒穿行于這片黑色的石海之中，這便是商隊往來的必經之路。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寂靜的戈壁深處，仿佛有無數雙眼楮在窺伺。
這時側翼沙丘後揚起兩股煙塵，先前派出的兩個斥候小隊返回。
一個斥候隊長飛身下馬，快步來到方南面前，單膝跪地︰“稟侯爺！樓蘭與蠻族聯軍約萬人，已于一日前進入黑石戈壁。”
“我等潛伏觀察，見其大軍行至戈壁中段後，便分作兩股，分別隱入通道兩側的石林之中，我等依仗裝備與環境掩護，未被其察覺。”
方南點了點頭“做得很好，歸隊準備作戰。”
“是！”
方南沉吟片刻，將王二蛋召至身邊。
“二蛋。”
“少爺，您吩咐！”王二蛋早已按捺不住，眼中閃爍著戰意。
“你即刻挑選五十名隊員，換上準備好的商賈服飾。帶上四挺機槍，足量子彈和手雷，用駱駝馱運，偽裝成商隊。”
方南指著地圖上黑石戈壁的另一端“你們的任務，通過這片戈壁，到出口外的兩側沙丘背後隱蔽設伏。”
“若我所料不差，敵軍潰敗之時必從彼處逃竄。屆時你們用機槍和手雷，封住他們的退路。記住穿過戈壁時，爾等便是尋常行商，務必鎮定自若，不可露出絲毫破綻！”
王二蛋胸膛一挺，重重抱拳︰“少爺放心，二蛋明白，定不讓一個蠻子從俺們槍口下溜走！”
“去吧！動作要快！”
“是！”
王二蛋領命，點齊五十名隊員。
眾人脫去作戰服，換上各色粗布或綢緞的商人衣裳，包頭巾，挎腰刀，看起來與常年行走西域的商隊別無二致。
四挺沉重的機槍和數十箱彈藥被巧妙地隱藏在滿載貨物的駱駝馱架之中，用油布蓋得嚴實。
這支商隊很快準備完畢，在王二蛋的一聲吆喝下，駝鈴聲聲，向著黑石戈壁的入口行去。
方南目送著二蛋他們消失在黑色石林的通道入口，計算著時間。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估摸二蛋的隊伍已深入戈壁，方南緩緩抬起手臂。
“全軍听令！目標黑石戈壁前進！”
人馬再次啟動，帶著肅殺之氣，逼近那片殺機四伏的土地。
王二蛋帶著商隊行走在黑石戈壁的通道上。
兩側是高聳嶙峋的黑色怪石，投下大片陰影，使得通道內光線晦暗，氣氛壓抑。
風沙穿過石隙，發出嗚咽般的怪響，每一塊巨石之後，仿佛都隱藏著無盡的危險。
隊員們此刻卻能感到脊背發涼，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如芒在背，兩側的石林里，絕對埋伏著千軍萬馬，那無聲的殺氣幾乎凝成了實質。
王二蛋騎在馬上，看似悠閑地晃悠著身子，實則全身肌肉緊繃，眼觀六路，耳听八方。
王二蛋低聲對左右笑道︰“都放松點！別繃得跟弓弦似的，咱們現在是賣絲綢瓷器的老爺，都給老子笑，大聲聊聊天，說說到了樓蘭去哪家館子喝酒，哪家窯子快活！”
隊員們聞言，紛紛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笑容，開始大聲喧嘩起來。
“王頭兒，這回這匹綢緞到了鄯善，少說能翻這個數！”一個隊員伸出三根手指，嗓門粗大。
“老三，瞧你那點出息！俺這箱瓷器，可是正經官窯！到了地頭，非得讓那些樓蘭富婆搶破頭！”
“嘿嘿，賺了錢俺要去買匹好馬！這駱駝慢吞吞的，急死個人！”
“俺要去嘗嘗樓蘭的葡萄美酒到底是個啥滋味！”
有隊員故意跑到路邊，解開褲腰帶對著石壁撒尿，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一副長途跋涉、放松懈怠的模樣。
這些逼真的表演，成功騙過了石林中埋伏的聯軍哨兵。
在聯軍看來，這不過是一支規模稍大、護衛稍多的尋常商隊，聯軍士兵們只是目送著這支商隊緩緩通過，並未采取任何行動。
王二蛋手心全是冷汗，臉上依舊掛著滿不在乎的笑容，催促著駝隊加快步伐。
當看到前方戈壁出口時，所有人才在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內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一出戈壁，王二蛋立刻低聲喝道︰“快，離開通道範圍！”
隊伍遠離出口，王二蛋下令︰“按計劃行動，一隊二隊，各帶兩挺機槍，各一半彈藥，從兩側沙丘繞回去，尋找最佳射擊位置隱蔽，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開槍！”
“是！”
五十人分為兩隊，熟練地卸下偽裝，露出里面的沙漠作戰服，扛起沉重的機槍和彈藥箱，悄無聲息地沒入通道出口兩側的沙丘之後，構建射擊陣地，黑洞洞的槍口，悄然對準了那片戈壁出口。
方南率領隊伍，已然抵達黑石戈壁入口處。
“停止前進！”
整個隊伍瞬間停下動作，鴉雀無聲，只有戰馬偶爾噴響鼻的聲音和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全軍備戰！”方南的聲音傳遍全場。
一千名士卒紛紛下馬，檢查弓弦，清點箭矢，隨後再次上馬，在通道正前方列出陣型。
五十名特種作戰隊員從駱駝背上卸下一個個沉重的大木箱，打開箱蓋，冰冷的金屬光澤在戈壁的陽光下閃爍。
隊員們配合默契，一根根沉重的炮管被抬起，復雜的炮架被迅速組裝，齒輪咬合，螺栓緊固，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填彈手打開專用的彈藥箱，取出黃澄澄的炮彈，小心翼翼地放在炮位旁備用。
五門散發著冷峻氣息的野戰炮，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被架設起來，黑洞洞的炮口微微揚起，對準了數里之外黑石戈壁的深處。
六挺輕機槍架設起來，兩挺布置在炮兵陣地的正中央，另外四挺則分列左右兩翼，槍口指向通道，形成了毫無死角的交叉火力網。
副射手們將長長的彈鏈卡入槍膛，子彈在陽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方南騎在馬上，緩緩舉起右手，目光冰冷地鎖定遠方那片寂靜得過分的石林。
黑石戈壁深處，兩側石林中。
樓蘭國大將軍赫連鐵奴和蠻族特勤阿史那•咄吉正藏身于石林之後，聯軍已經在此埋伏了一天一夜，想到即將到來的屠殺，興奮不已。
“報——！”一名哨兵悄無聲息地溜下來，“將軍，特勤！楚軍在戈壁外停下！”
“停下了？”赫連鐵奴眉頭一皺，“距此多遠？”
“約……約三里之外，剛好在我軍騎兵最佳沖擊距離的邊緣。”哨兵回道。
阿史那•咄吉咧嘴一笑，露出焦黃的牙齒︰“停下了？哈哈，怕是這沙漠風沙大，走得累了想歇歇腳？”
赫連鐵奴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特勤，方南用兵狡詐，如此干脆地停在開闊地帶，不合常理。莫非……他發現了什麼？”
“發現？”咄吉不屑地嗤笑，“他發現個屁！這黑石戈壁地形復雜，我們藏得如此隱秘，他難道有千里眼不成？傳令下去，讓勇士們再忍耐片刻，待他們……”
咄吉的話還沒說完——
轟！轟！轟！轟！轟！
五聲巨響，猛然從戈壁入口方向炸響，聲音震耳欲聾，瞬間撕裂了戈壁的死寂，連大地都為之震顫！
“什麼聲音？！”赫連鐵奴和咄吉駭然變色，猛地抬頭。
只見五個黑點帶著尖銳刺耳的呼嘯聲，從遠處高速破空而來，如同隕星般狠狠地砸進了兩側的石林之中！
緊接著——
轟轟轟轟轟！！！
地動山搖般的猛烈爆炸接連響起！
炮彈精準地落入了石林區域，正是聯軍伏兵藏匿的地方。
劇烈的爆炸瞬間發生，火光沖天而起，濃黑的硝煙混合著被炸得粉碎的岩石粉末，形成巨大的蘑菇雲團騰空而上。
開花彈內置的預制破片和鋼珠，在爆炸瞬間以驚人的速度向四周瘋狂濺射，無情地收割著生命！
“啊——！”
“我的腿！”
“長生天啊！”
“救命！”
慘叫聲、哀嚎聲、戰馬的驚嘶聲瞬間取代了之前的寂靜！
破碎的肢體、斷裂的兵器、撕裂的旗幟混合著碎石和沙土四處飛濺！
原本作為完美掩護的巨石，此刻卻成了爆炸破片反彈撞擊的幫凶，讓殺傷效果成倍增加，許多士兵甚至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就連人帶馬被炸成了碎片！
幾輪齊射，讓埋伏的聯軍付出了慘重的傷亡，至少有數百人在短短的時間非死即傷！
“炮！是火炮！楚軍的火炮！”
赫連鐵奴被親兵撲倒在一塊巨石後，濺了一臉的碎石和血沫，聲嘶力竭地大吼。
阿史那•咄吉被炸懵了，賴以自豪的勇武在這毀天滅地的爆炸面前顯得如此可笑。
咄吉趴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響，看著眼前如同地獄般的景象，虯髯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駭然之色。
“狡猾的楚狗！他們早就知道了！他們這是要炸死我們！”
咄吉反應過來，發出憤怒的咆哮，“不能躲了，沖出去，沖出去和他們近身廝殺，全軍沖鋒！”
赫連鐵奴也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躲在石林里只會被對方的大炮一點點炸成齏粉。
“沒錯！沖鋒！樓蘭的勇士們！隨我殺出去！碾碎他們！”
淒厲的牛角號和尖銳的胡哨聲在爆炸的間歇艱難地響起，穿透硝煙與哀嚎。
聯軍士兵們從震驚和恐懼中回過神來，求生的本能和原始的凶性被將領的呼喊和號角聲激發。
士兵們紛紛爬上戰馬，揮舞著彎刀和長矛，如同滲透堤壩的污水，從兩側的石林中瘋狂地涌出，匯聚到通道上，向著數里外的楚軍陣列發起了沖鋒！
萬馬奔騰，卷起漫天沙塵，聲勢驚人。
方南騎在馬上，冷靜地透過望遠鏡觀察著戰場。
看到敵軍如同被搗了窩的馬蜂，密密麻麻、氣勢洶洶地從石林中沖出，沿著寬闊的通道席卷而來，方南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炮火延伸射擊，覆蓋通道前端，阻敵沖擊勢頭。”
“機槍準備。”
操作火炮的特種隊員微調炮口角度，射程稍減，鎖定通道前端區域。
轟！轟！轟！——
炮彈再次呼嘯而出，落在了狂奔的騎兵洪流的前方和中間爆炸。
每一發炮彈落地，都會清空一大片區域，人仰馬翻，殘肢斷臂混合著血肉四處飛濺，遲滯擾亂著聯軍沖鋒的陣型。
聯軍人數實在太多，加之沖鋒之勢已成，後續的騎兵踏著同伴的尸體和血泊，瘋狂地向前涌來，距離在快速拉近！
一千步！ 八百步！ 五百步！
已經可以看清沖在最前面那些蠻族騎兵猙獰扭曲的面孔和雪亮的彎刀！
方南軍團的一千騎兵紛紛張弓搭箭，箭鏃斜指天空，只待命令。
陣前的六挺機槍，冰冷的槍口已然對準了洶涌而來的狂潮。
負責射擊的特種隊員牢牢地抓住了手搖曲柄，呼吸平穩，眼神銳利，計算著最佳射擊距離。
方南穩坐馬上，看著越來越近的大片敵軍，目光沉靜如水，緩緩地舉起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