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還未亮透,淒厲的號角聲便撕裂了校場的寧靜。
“集結!!” 石頭那炸雷般的吼聲在營地上空回蕩。
整個營地瞬間炸了鍋,勛貴子弟們罵罵咧咧地從帳篷里鑽出來,京營老兵睡眼惺忪,不少家兵更是衣衫不整。
混亂、抱怨、呵斥聲此起彼伏。
方南面無表情地站在點將台上,看著下方亂糟糟如同難民般涌向集合點的人群,沒有說話,只是抬起了手。
“唰!” 早已列隊完畢、如同兩百尊雕塑般的平溪護衛隊,瞬間將冰冷的連弩指向了混亂的人群。
弩機張開,寒光閃閃的弩箭在晨光中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所有的喧囂戛然而止!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勛貴子弟們臉上的驕縱凝固了,家兵們驚恐地後退,京營老兵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 方南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從此刻起,你們只有一個身份——前軍先鋒營的兵!軍令如山,違令者,軍法從事!一刻鐘內,未至指定位置列隊完畢者,視為逃兵,立斬!”
死亡的威脅比任何說教都有效,人群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慌亂,連滾帶爬地沖向自己的位置。
然而,噩夢才剛剛開始。
“目標,校場外西山!全副武裝,負重三十斤!一個時辰內,往返!” 石頭的命令如同重錘砸下。
“什麼?!” 李鐵柱差點跳起來,“這不可能!十里路,還負重?!”
“閉嘴!” 石頭冰冷的眼神掃過他,如同在看一個死人,“完成不了,加練!現在,出發!”
沒有解釋,沒有討價還價,在平溪護衛隊員冷酷的監督下,這支龐大的隊伍開始了地獄般的征程。
崎嶇的山路成了煉獄,沉重的包裹壓彎了腰,粗重的喘息聲連成一片,汗水瞬間浸透了衣甲。
勛貴子弟們平日里養尊處優,哪里吃過這種苦,很快便有人掉隊,癱倒在地,但等待他們的不是休息,而是平溪護衛隊員毫不留情的皮鞭和斥罵。
“起來!廢物!倭寇不會等你喘氣!”
“掉隊者,午飯取消!再加跑五里!”
京營老兵體能稍好,但也苦不堪言,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這訓練強度,遠超京營常規!家兵們更是如同在地獄里掙扎。
好不容易跑了回來,還沒喘口氣,數千人就如木樁般釘在原地。
要求︰紋絲不動!抬頭、挺胸、收腹、提臀、目視前方!手指緊貼褲縫,雙腿繃直!
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流下,模糊了視線,滴入眼中,火辣辣的疼。
奇癢難忍,肌肉酸痛,雙腿顫抖,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無比漫長。
“動!誰讓你動的?加站一刻鐘!” 平溪隊員如同鷹隼般巡視,任何一絲微小的晃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楮。
勛貴子弟們何曾受過這種“刑罰”?朱猛感覺自己的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王沖緊咬著牙關,嘴角甚至滲出血絲。李鐵柱幾次想癱倒,都被旁邊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隊列行進!”
“左右左!左右左!” 聲音如同催命符。
要求︰排面整齊如刀切!步伐統一如一人!抬腿高度一致!落腳聲匯聚一聲!
枯燥!單調!近乎愚蠢的重復!一遍又一遍!稍有差錯,整個小隊受罰。
原地深蹲、俯臥撐做到力竭是家常便飯。
勛貴子弟們帶來的家兵習慣了各自為戰,京營士兵的隊列也遠達不到要求。
混亂、踫撞、抱怨充斥著校場。
方南看的直搖頭,親自下場示範,與平溪護衛隊一起,踏著精準如尺的步伐,壓迫性的整齊感讓所有人心驚。
“看看!這才叫兵!你們是什麼?烏合之眾!練!練到死也要給我練整齊!” 石頭的咆哮成了校場的背景音。
方南以平溪護衛隊的配置為藍本,進行快速整合。
所有裝備連弩的士兵,包括平溪隊員和部分家兵、京營兵,一千人被集中訓練。
重點不是單兵射擊精度時間不夠),而是齊射覆蓋!
在“預備——放!”的號令下,瞬間形成一片密集的箭雨覆蓋指定區域。
裝填速度、統一動作是核心,枯燥的裝填、瞄準、發射循環,每天重復數千次,手臂酸痛到抬不起來,手指被弩弦勒出血痕。
身高力大、體格魁梧的士兵,包括平溪的陌刀手和部分京營、大力士被挑選出來,組成二百人的陌刀隊。
陌刀隊的訓練簡單粗暴——揮!砍!對著沉重的木樁,對著模擬的草人陣列,一遍又一遍地練習最基礎的劈砍動作,每一次揮砍都伴隨著震天的怒吼,汗水與木屑齊飛。
五百名騎兵每天騎著裝備了馬鐙的戰馬,像陌刀隊一樣,面對木樁和草人,來回沖刺劈砍。
大部分京營兵和家兵被編入長槍盾陣,訓練持盾防御時的緊密配合,長槍攢刺的時機與協同。
艾道長的徒弟們也沒閑著,帶著挑選出的炮手,反復演練火炮的快速卸車、架設、瞄準、裝填、發射流程。
連續七日近乎摧殘的高強度訓練終于結束,校場上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沉重喘息和士兵們拖著灌鉛般雙腿挪回營帳的身影。
夕陽的余暉將巨大的校場染成一片暗紅,如同剛剛經歷了一場血戰。
中軍大帳內,氣氛卻迥異于外面的疲憊與死寂。
幾盞牛油大燈將帳內照得通明,空氣中彌漫著汗味、皮革味。
方南端坐于主位帥案之後,並未卸甲,臉上帶著連日督訓的疲憊,眼神卻銳利如鷹。
帥案前方,左右分列著兩排人。
左邊,是以王沖、朱猛、李鐵柱為首的勛貴子弟代表,以及幾位京營中的兵頭。
右邊,則是石頭、大牛,平溪護衛隊中的幾位隊長,以及幾個道士和工匠。
帳內異常安靜,勛貴子弟們雖然努力挺直腰背,但眉宇間的疲憊和肌肉的酸痛難以掩飾。
平溪的隊長們則如同標槍般站立,神情肅穆,仿佛訓練對他們毫無影響。
“諸位,”方南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六日操練,大伙辛苦,從一盤散沙,到如今初具章法。”
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厲︰“然!此等程度,距本將心中能戰之師,差之千里!距東南凶殘狡詐之倭寇,更是不足為憑!”
“時間緊迫!倭寇不會等我們練好再動手!沿海的城池在燃燒,百姓被屠戮!”
“今日召集你等,明確職司,厘清權責!自即日起,令行禁止,違者,軍法無情!”
隨即,方南頒布了人事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