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溝的晨霧還未散盡，林曉就被廚房里飄來的煙火氣喚醒。
推開門，只見母親正在灶台前忙碌，鍋里的小米粥咕嘟作響，父親坐在門檻上修補竹椅，豆豆蹲在一旁認真地遞著釘子。
這幅溫暖的畫面，讓她想起在省城那些獨自吃泡面的深夜。
"曉兒，過來坐。"
林大明放下手中的錘子，拍了拍身邊的長凳。
林曉挨著父親坐下，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泥土和煙草混合的氣息。
"你二嬸說得對，"父親的聲音有些沙啞，"你還年輕，總不能一輩子單著。"
林曉低頭攪著衣角，瞥見父親鬢角的白發又多了幾縷。
自從離婚後，這樣的對話已經重復過無數次。
安然端著粥碗走來，眼角的皺紋里藏著擔憂。
崔英從里屋探出頭，迎合著:"人這一輩，分分合合也正常，兜兜轉轉再遇到對的人，不見得是個壞事。"
林曉鼻尖泛起酸澀。
在省城時，任寬總會在她加班時送來宵夜，知道她胃不好，每次送了熱牛奶。
呂方則記得她所有的喜好，從不愛吃香菜到偏愛茉莉花茶，總能在細節處給她驚喜。
可每當他們的眼神中流露出超越同事的關懷時，她的心就會像被凍住的河流，泛起細密的冰裂紋。
"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林曉輕聲說。
"我會考慮的。"
她不敢看父母失望的眼神，轉頭逗弄著豆豆。
"寶貝，要不要跟媽媽去城里？那里有大大的恐龍博物館哦！"
豆豆眼楮亮了亮，隨即又垂下頭"我要外公、外婆在一起。"
他的小手攥住林曉的衣角。
繼續說著:"媽媽要是想我了，就多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割得林曉眼眶發燙。
她想起和馬天宇的曾經，初中時相識，高中晚自習後並肩走過的小巷，大學時期數不清的往來書信……。
從校服到婚紗，最終卻在柴米油鹽中支離破碎。
離別的那天，豆豆把自己最寶貝的恐龍玩具塞進她行李箱。
"媽媽帶著它，就像我陪著你一樣。"
林曉緊緊抱住孩子，淚水浸濕了他的衣領。
林大明默默把一袋曬干的野菊花放在她車上，
安然則紅著眼眶往她兜里塞了二十個茶葉蛋，就像當年她第一次離家時那樣。
回到宛城的寫字樓，玻璃幕牆折射著刺眼的陽光。
林曉打開電腦，屏幕上跳出任寬發來的消息"知道你今天回來，給你訂了束花，請注意查收。"
她剛要回復，呂方的電話打了進來"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林曉望著窗外，白湖水若隱若現，記憶突然閃回離婚那天。
馬天宇坐在民政局的長椅上，低頭刷著手機，仿佛他們要解散的不是婚姻，而是一場無關緊要的聚會。
"簽了吧，"他把離婚協議推過來，"別耽誤彼此。"
那時的她怎麼也想不通，曾經說要"一生一世"的人，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他給任寬回了信息:“謝謝你的鮮花，讓整個屋子充滿了花香，工作起來都不知道困了。唯一可惜的是，我對花粉過敏。”
然後他給呂方回了信息:“謝謝呂總，改天吧。剛回來，有些困，抱歉!”
她不知道他們是否明白她的婉拒？她只希望單單的處理好這種關系。
深夜的辦公室，林曉對著財務報表發呆。
手機在寂靜中震動，是任寬發來的照片，他在超市認真挑選胃藥，配文是"這款據說效果很好，明天發給給你試試？"
林曉感動之余，拿起手機想發個謝謝，但又放了下來。
不知怎的，淚水突然模糊了視線。她趴在辦公桌上，肩膀微微顫抖。
她想起在林家溝的那天，趙大海跪在地上懺悔的模樣。
原來有些傷害，就像釘子釘進木板，即便拔出來，傷痕也永遠無法抹平。
任寬和呂明輝的溫柔，反而讓她更加小心翼翼，生怕重蹈覆轍。
日子在忙碌中流逝。林曉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工作，深夜的辦公室里，總有她敲擊鍵盤的聲音。
任寬依然會發來信息，提醒她注意休息。
呂方還會悄悄捎來一杯熱乎乎的奶茶及新出爐的面包。
這天午休，林曉接到了宋寧的電話。
"曉，听說馬天宇要結婚了，一個剛畢業的年輕女孩。"
接著，就是宋寧的一頓數落和臭罵。
林曉淡淡的笑著回應:“寧，那是他的自由，與我早已無關了，還是說別的事情吧。”
掛完電話，林曉內心就像投入了一顆石子，她看似平靜的心湖，激起陣陣漣漪。
她想起豆豆說的那句"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突然覺得胸口發悶。
回到宿舍，林曉翻出塵封的相冊。
照片里的馬天宇穿著白襯衫，笑得陽光燦爛，身後是他們第一次旅行時的大海。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終于明白，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能抵得過歲月的消磨。
婚姻就像瓷器，一旦出現裂痕，即便修補得再完美，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窗外的霓虹閃爍，林曉打開電腦，開始整理新的項目方案。
手機在一旁震動，任寬發來消息"明天降溫，記得多穿點。"
她望著漆黑的夜空，想起父親臨別時的話"曉兒，別把自己困在過去。
淚水再次滑落，卻不再苦澀。
或許，冰封的心河終有解凍的一天，但在此之前，她想先學會好好愛自己，愛那些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
凌晨的城市漸漸安靜下來。
林曉合上電腦，把豆豆的恐龍玩具放在枕邊。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了她堅定的側臉。
未來的路還很長，她不知道是否會再次敞開心扉，但至少此刻，她願意帶著這份溫暖，繼續勇敢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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