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雲紋封魔印,如同一個初生的太陽,在戰場的中心冉冉升起,卻也仿佛在與整個煉獄般的景象格格不入。它的光芒雖然耀眼,但尚未完全凝實,只是一個巨大的、半成品的屏障,勉強將陸淵和那片尚在形成的封印核心區域籠罩起來。而就在這片微弱的光暈之外,魔尊,這位來自深淵的恐怖存在,終于露出了他最猙璨、最嗜血的獠牙。
“夠了!你以為憑著一點上古雜碎的殘余,就能封印本尊嗎?!”魔尊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咆哮,充斥著不加掩飾的狂怒與蔑視。他身上的漆黑魔紋,在這一刻像是被徹底激活了一般,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血色光芒。他不再壓制,不再顧忌。
剎那間,天地變色。
原本昏暗的天空,瞬間被一種更加濃稠、更加污穢的紫黑色所吞噬。空氣中的血腥味,在魔尊的魔域展開的瞬間,變得實質化,化作一股股粘稠的、散發著腐臭氣息的血霧,席卷開來。大地開始崩裂,不再是裂縫,而是如同被生生撕裂開來,露出下方翻滾的、散發著硫磺與死亡氣息的岩漿,那岩漿的顏色,竟然是一種令人作嘔的暗紅色,其中夾雜著無數細小的、扭曲的肢體和頭顱的幻影。
“血肉磨坊!”
這是修仙界中,對于某些吞噬生靈、化為己用的強大魔道邪術的稱謂。而此刻,魔尊所展現出的,便是這等恐怖道法的極致升華。他的魔域,就是一座真正的血肉磨坊,將周遭的一切生靈,都化為他力量的養分。
無數尚未被封印之力籠罩的青玄宗修士,以及從各方趕來的援軍,瞬間淹沒在了魔尊魔域的狂潮之中。那些曾經是血氣化形、能夠呼風喚雨的魔族攻擊,在這一刻,變得更加狂暴和直接。它們不再是簡單的攻擊,而是化作了無數血色的觸手,從四面八方、從天地虛空,如同最為惡毒的藤蔓,瘋狂地纏繞、撕扯。
“啊——!”
淒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卻又在瞬間被魔域的轟鳴所淹沒。一名名修士,無論是什麼境界,但在魔尊的魔域面前,都如同脆弱的螻蟻。他們的法寶被輕易捏碎,他們的身體被瞬間撕裂,他們的靈力,他們的生機,他們的靈魂,都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被抽取、吞噬,化為魔尊力量的一部分。
陸淵身處七彩封印的中心,他依然在全力維持著符文的凝結,每一個符文的形成,都需要他傾注龐大的精神力。但此刻,他卻不得不分心。
隨著魔域的擴散,陸淵那敏銳的神識,尤其是與“雲紋”相關的、能夠感知靈魂和奇異力量的感應,捕捉到了太多的畫面,每一個畫面都如同尖刀般刺入他的心髒。他看到了,在那血肉磨坊的核心,無數被扭曲、被啃噬的靈魂,正以一種痛苦至極的姿態,被魔尊的魔域所吞噬。
而更讓他心如刀絞的是,其中一些靈魂,他竟然無比熟悉!
那是剛剛還在為他掩護、鼓勁的張師兄,他的身體被一道血色觸手貫穿,靈魂在慘叫著被拖入血海;那是昨天還在和他談論修煉心得的李師妹,她的法寶碎裂,靈魂在尖叫中被撕成兩半;甚至,還有一位在之前抵擋魔族進攻時,他隱約看到的老祖,一位平日里不苟言笑,卻在他遇到危險時,毫不猶豫獻出生命的元嬰老者,他的靈魂,此刻也成為了魔尊魔域中,一根扭曲的觸手的一部分,發出無聲的哀嚎。
“不!!”陸淵怒吼出聲,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悲痛和憤怒,變得嘶啞而顫抖。他無法忍受這一切!他可以犧牲自己,但他不能容忍戰友們,以如此淒慘的方式,淪為魔尊的養料!
他的分心,是致命的。
維持“雲紋封魔印”本就需要全神貫注,現在還要分出一部分力量去抵擋魔尊的攻擊,甚至要分出精力去保護自己周圍的少數幸存者。這導致本就處于凝結關鍵階段的封印,其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魔尊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發出了更加癲狂的笑聲。他的魔域,就像一張巨大的嘴巴,不斷地吞噬著生命,擴張著範圍。更多的修士,在絕望中隕落,他們的生命力,他們的力量,都化為了魔尊更加強橫的魔氣。
“哈哈哈!感受到了嗎?這就是絕望!這就是你所謂的‘守護’的代價!”魔尊的聲音充滿了嘲弄,“你的‘雲紋’,在我的魔域面前,不過是螳臂當車!”
陸淵咬緊牙關,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金丹在劇烈地收縮,識海中的神魂也因過度消耗而隱隱作痛。他體內的法力,如同奔騰的江河,卻又如同傾瀉入了一個無底洞。他嘗試用自己體內尚未完全成熟的“萬象歸一”符陣去吞噬一部分魔血能量,但那些魔血,在魔尊魔域的加持下,變得無比狂暴,其侵蝕性更是達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他的符陣雖然在吞噬,卻根本無法彌補消耗的速度。
他就像一個身處海嘯中心的漁夫,一手緊緊抓住船舵,試圖維持船只的方向,另一只手卻要不斷地將涌進船艙的海水舀出去,但海水的涌入速度,遠遠超過了他舀水的速度。
“堅持住!陸淵!一定要堅持住!”青玄宗主的聲音,通過某種秘法,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但他的聲音中,也充滿了疲憊和絕望。
陸淵知道,他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這即將成型的“雲紋封魔印”就會徹底潰散,而他身邊這些還能堅持的修士,也將立刻被魔尊的魔域吞噬。他只能咬緊牙關,將一部分精神力強行壓制在符文的凝結上,另一部分則勉強用來抵擋魔尊的攻擊,並盡力保護好自己身邊剩余的幾位元嬰老祖。
每一次的抵擋,都讓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被撕裂,每一次的專注,都讓封印的凝結過程變得更加緩慢。他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這不僅僅是對他力量的考驗,更是對他的意志、他的信念、他對于“守護”的理解,進行的,最為殘酷、最為極致的錘煉。在血肉磨坊的煉獄中,陸淵的“雲紋”之路,正經歷著最血腥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