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城萬寶閣內,當陸淵輕描淡寫地答應了熊霸的組隊邀請時,熊霸那張粗獷的臉上瞬間綻放出狂喜的笑容,而他身後的三名隊友,也各自流露出復雜的表情。那名面色蠟黃的築基中期修士,林泉,眼中是劫後余生的慶幸;瘦弱青年秦風,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目光在陸淵身上盤桓;至于那姿色平平的女修柳月,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似是滿意,又似是帶著幾分輕蔑。
陸淵將這些細微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冷笑。修仙界向來是人心險惡之地,尤其是在散修隊伍中,同生共死不過是浮于表面的口號,利益當前,反目成仇、背後捅刀才是常態。他之所以接受這支看似尋常的小隊,除了熊霸表現出的“坦誠”外,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個遮掩耳目的跳板,以及一些“炮灰”來為他探路。這邪靈礦脈,絕非善地。
“太好了!陸道友能加入,真是我熊霸的福氣!”熊霸激動地拍了拍陸淵的肩膀,力道之大,若是尋常築基修士恐怕早已悶哼出聲。陸淵紋絲不動,只淡淡一笑。這讓熊霸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對陸淵的實力深信不疑。
“既然道友已經應允,那我們明日卯時,便在城外東門匯合,即刻啟程前往邪靈礦脈!”熊霸興奮地宣布。
“如此甚好。”陸淵點頭,隨後便告辭離去。他需要利用這僅剩的一夜時間,做足萬全的準備。
回到客棧,陸淵盤膝而坐,腦海中卻回蕩著那四人的神情和話語。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陸淵,金丹期的神識,加之《雲紋真解》帶來的對天地靈氣與“勢”的敏銳感知,讓他能夠洞悉許多常人難以察覺的細微之處。
熊霸,金丹初期。表面粗獷豪爽,實則心思縝密。他的言語中,幾次三番地強調隊伍的“信譽”和“不背叛”,反而讓陸淵多了一絲警惕。真正光明磊落之人,往往不會將這些掛在嘴邊。熊霸的眼楮深處,偶爾會閃過一絲精明和算計,那不像是為了區區一萬上品靈石而冒險。他邀請金丹期修士加入,除了想增加生還率,或許還有別的盤算。陸淵懷疑,他可能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內情,或者另有所圖。
柳月,築基後期。此女容貌普通,卻刻意維持著一種冷艷姿態。她對熊霸的態度,並非簡單的尊敬,更多是一種依附與順從,但那份順從下,隱藏著一絲野心。她看向陸淵的目光,帶著審視和比較,甚至還有一絲被他“搶走”了風頭的嫉妒。這種人,在關鍵時刻為了自身利益,很容易成為牆頭草,甚至反戈一擊。陸淵甚至注意到,她腰間懸掛的儲物袋,比一般築基後期修士的都要鼓脹許多,而且里面隱隱透出一股陰寒的氣息,這並非尋常靈器所能散發。
秦風,築基後期。他是四人中,唯一一個讓陸淵有些捉摸不透的。此人少言寡語,眼神卻異常深邃,帶著一股看透世事的滄桑與冷漠。他觀察著每一個人,包括熊霸和柳月,仿佛在尋找他們的弱點。他的氣息在築基後期中算得上頂尖,甚至比熊霸的兩名築基後期隊友都要扎實。這種人,通常都是獨來獨往的狼,一旦入隊,往往是抱著利用別人的心思。陸淵甚至感知到,秦風的靈力運轉,似乎有些特殊,並不完全是正道功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波動。
林泉,築基中期。他是隊伍中最弱的一個,也是表現得最恐懼、最真實的。他頻繁地嘆氣,面色蠟黃,眼神中充滿了對靈石的渴望和對死亡的畏懼。他提到老母親病重,急需清心丹。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他偽裝的軟弱。但陸淵的感知力告訴他,林泉體內確實有股郁結的病氣,而非作偽。然而,越是這種看似最無害的人,有時反而越可能被脅迫或利用,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
一夜無話,陸淵在房中默默運功調息,將自身狀態調整至最佳。同時,他也沒有閑著,指尖靈光微閃,數道細小的雲紋陣圖無聲無息地浮現,隨後又隱沒于指尖。他將這些微型陣圖煉入了數枚隱匿符和傳音符中,隨時可以激發。這些符 並非用于攻擊,而是作為緊急情況下的偵測和脫身之用。此外,他將數枚威力巨大的爆裂符和震魂符,分別貼身收藏于不同的儲物袋中,以備不時之需。金丹期的實力,加上對雲紋陣法的運用,讓他即便是面對同階修士,也有著壓倒性的優勢。他有信心,就算這小隊真的有什麼異動,也無法奈何得了他。
次日卯時,東方天際剛剛泛起魚肚白,鳳鳴城東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準備出城歷練的修士。陸淵一身青色道袍,背負一柄長劍實際上是幻靈劍),準時出現在約定地點。
熊霸等人已經在此等候,見到陸淵出現,熊霸立刻迎了上來,熱情地招呼道︰“陸道友!果然守時!這等品格,是真修仙者!”
陸淵淡淡一笑,並未多言。他注意到,其他三人看向他的目光,除了昨日的復雜外,今日又多了一絲敬畏。顯然,金丹期的氣息即便他再如何收斂,在清晨靜謐的靈氣波動中,仍會無形中擴散開來。
“好了,既然陸道友已到,那我們便不再耽擱,即刻啟程!”熊霸大手一揮,率先祭出一件飛舟。飛舟約莫兩丈長,通體呈木質色澤,其上刻畫著簡單的流光陣紋,看起來並不起眼,但飛行速度倒是頗為不慢。
陸淵沒有拒絕,跳上飛舟。他發現,飛舟上刻畫的簡陋陣紋,似乎與他了解的陣法體系有些偏差,帶著一絲蠻荒的味道。這讓他再次確定,雲洲修仙界與青玄宗所在的區域,在傳承上有著不小的差異。
飛舟啟動,劃破晨曦,朝著東方天際疾馳而去。
一路上,熊霸不時地向陸淵介紹雲洲的風土人情,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險地和勢力。他言語風趣,試圖拉近與陸淵的距離。柳月則顯得有些殷勤,不時地遞上一些靈果或茶水,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但眼神深處的那絲不甘與野心,卻瞞不過陸淵。她似乎在極力表現自己,試圖在陸淵面前留下好印象,又或者,她想從陸淵身上得到什麼。
秦風依然沉默寡言,他坐在飛舟一角,閉目養神,偶爾睜開眼,目光便如鷹隼般掃過四周,以及飛舟上的每一個人。他的警惕心極重,仿佛隨時都在防備著什麼。陸淵甚至幾次發現,秦風在看似無意的舉動中,指尖會閃過一絲晦澀的靈光,似乎在暗中布置著什麼。這讓陸淵對他更加戒備,他很可能是隊伍中隱藏最深的變數。
林泉則顯得有些魂不守舍,他時不時地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發呆,臉色蒼白,偶爾會劇烈咳嗽幾聲,咳出幾口黑色的血沫。他極力掩飾,但那股濃郁的病氣,卻在飛舟狹小的空間內,變得越來越明顯。陸淵看出,他並非簡單的病重,體內似是中了某種陰寒毒素,而且毒素已經深入骨髓。這讓他不得不懷疑,林泉加入隊伍,除了為救母親,是否還有其他原因,比如……尋找解毒之物?亦或者,他本身就是一個被利用的誘餌?
陸淵表面上不動聲色,偶爾應答幾句,實則將所有人的神情變化、靈力波動、甚至心跳頻率都納入了神識的感應之中。他開啟了《雲紋真解》中的“萬象歸元”之境,雖然無法窺探旁人深層的心思,但卻能通過他們靈力的細微運轉、神魂的波動頻率,大致判斷出其情緒與意圖。
他發現,柳月似乎藏著一枚特殊的陣盤,那陣盤上散發出的氣息,並非正道修士常用,更像是某些邪門功法所需的輔助法器。而秦風的靈力運轉軌跡,則讓他聯想到了某種禁忌的“搜魂術”或“引靈術”,這讓他對秦風的警惕達到了頂點。
“嗖——”
飛舟在空中疾馳,下方是連綿不絕的山脈和古老的森林。日頭漸漸西斜,暮色開始降臨。
就在這時,陸淵的臉色微不可查地一變。
一股極度陰冷、腐朽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潮水般,從下方那片被暮色籠罩的森林中彌漫而上,瞬間侵襲了整艘飛舟。這股氣息不同于尋常的陰氣,它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徹骨寒意,以及一種令人作嘔的腐臭,仿佛從冥界深處滲透而出。
飛舟上的幾名築基修士瞬間打了個冷顫,臉色發白。林泉更是直接抱緊了雙臂,瑟瑟發抖。
“什麼鬼東西!”熊霸臉色一沉,猛地停下飛舟,警惕地看向下方。他的金丹初期修為,也感受到了這股氣息的強大與詭異。
陸淵的金丹之內,那七彩雲紋金丹上,一絲絲魔紋不自覺地跳動了一下,與這股陰冷腐朽的氣息產生了某種微弱的共鳴。這讓他心中一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這股氣息的源頭,並非尋常的邪祟,而是帶著一種更為古老、更為深邃的邪惡,甚至與他在斷魂淵遺跡中遭遇的“魔氣”有著一絲相似之處,但又似乎被稀釋了許多,或者僅僅是魔氣滲漏的邊緣產物。
“小心!這股氣息不對勁!”陸淵沉聲開口,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