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南智能裝備產業園的焊接車間里,臭氧與鋼鐵熔融的氣息還沒散盡,“江城工匠”焊工挑戰賽的告示前已經圍得水泄不通。紅色的海報上,“冠軍名字刻榜!印上出口設備!”幾個大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每個學徒工眼楮發亮。
“宜雨哥,這招高啊!”瘦猴叼著根沒點的煙,湊到雷宜雨身邊,下巴朝沸騰的人群努了努,“這幫小子,眼珠子都綠了,比發獎金還管用。你是沒看見,剛才老吳手底下那幾個悶葫蘆,盯著‘名字刻榜’那幾個字,拳頭攥得嘎 響,跟要上戰場似的。”
雷宜雨正翻看著手里一份還帶著打印機余溫的“龍脊”主軸設計修正圖,聞言頭也沒抬,嘴角卻勾起一絲了然的笑意“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技術工人,最稀罕的就是個‘名’字。”他指尖點了點圖紙上某個剛剛修正過的應力集中區坐標,“老徐呢?讓他把這份最終版發下去,挑戰賽的考題,就焊這個核心部件。焊疤要漂亮,強度更要硬過德國原廠標準,應力點平衡是基礎,動平衡逼近零才是真本事。”
“老徐?”瘦猴嘿嘿一笑,朝車間角落那台嗡嗡作響的自動焊床呶呶嘴,“被小虎子刺激得不輕,正跟那台鐵疙瘩較勁呢,說要焊個完美的樣板出來,省得被徒弟比下去丟了老臉。”
話音剛落,車間門口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甦采薇步履如風地走了進來,高跟鞋敲在環氧地坪上,清脆利落。她手里捏著剛打印出來的文件,眉頭微蹙,徑直走到雷宜雨身邊,壓低了聲音“宜雨,格林那邊有回音了,特斯拉總部開了個緊急視頻會。”她把文件遞過去,“共享專利池的事,他們松口了,但對我們的‘龍脊’核心熱管理專利和那套應力預測算法非常感興趣,點名要這兩項作為交換基礎。”
雷宜雨接過文件,目光快速掃過,眼神銳利依舊“意料之中。特斯拉的底盤和電池包專利壁壘確實夠高,但我們這套基于…嗯,特殊經驗優化出來的熱管理和結構應力算法,是他們目前最大的短板痛點。”他巧妙地避開了“重生記憶”的字眼,指尖在特斯拉提出的幾項核心專利名稱上點了點,“告訴格林,底盤輕量化結構和電池包模組快換這兩項專利的獨家授權,是底線。另外,把我們在‘共享交通工具’上的那點‘小玩意兒’資料也準備一份。”
“‘共享交通工具’?”甦采薇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恍然,嘴角也忍不住上揚,“你是說…那些‘小黃車’?”
“對,”雷宜雨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那可不只是一堆會跑的自行車,車鎖里的通訊模塊,電機驅動邏輯,甚至是那個不起眼的定位中控…里面藏著點有趣的東西,正好能戳一戳他們自詡堅固的‘專利牆’,讓他們看看,什麼叫‘土辦法’也能四兩撥千斤。”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格林會明白其價值的。這步棋,就是為了讓他們知道,繞過他們的壁壘,我們有的是路子,而且是…成本更低、推廣更快、更接地氣的路子。”
正說著,瘦猴口袋里的衛星加密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號碼,臉色瞬間一肅,迅速走到稍遠的角落接听。話筒里傳來的是董天手下那個代號“夜鷹”的干練聲音,語速極快。瘦猴听著,臉色越來越沉,眼神里卻燒起了火。
掛了電話,瘦猴幾步躥回來,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火星子“宜雨哥,董局那邊的‘夜鷹’剛傳回確切消息!西格瑪在德國的那只‘大老鼠’,動手了!目標就是漢諾威工廠那台核心五軸聯動機床的數據日志存儲器!他們雇了個‘內鬼’工程師,準備今晚利用設備維護的掩護,用物理方式直接拆取存儲芯片!德國當地安保被滲透了,指望不上!”
車間里原本嗡嗡的機器聲和學徒們興奮的議論聲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靜音鍵。空氣陡然繃緊。
雷宜雨的眼神瞬間冰封,銳利如刀鋒掃過車間明亮的頂燈,最後落在遠處焊床上徐漢卿專注的背影上。“物理拆取?呵,夠簡單粗暴,也夠有效。芯片一旦落到他們手里,再配合他們之前在媒體上潑的髒水,龍吟‘剽竊技術’、‘產品不穩定’的帽子就真扣死了,參加高端峰會就是自取其辱,國際市場的大門會被徹底焊死!”
他猛地轉身,語速快得像出膛的子彈“瘦猴,立刻聯系我們在慕尼黑‘休假’的那組‘安保顧問’,啟動‘捕鼠夾’!告訴他們,我要那只‘老鼠’人贓並獲的清晰視頻,特別是他拆取芯片那一刻!還有,芯片里…提前給他們準備的‘驚喜小禮物’,確保能準時‘簽收’!”瘦猴眼中凶光一閃,興奮地舔了舔嘴唇“明白!保證讓那只洋耗子,啃上一嘴帶刺的鋼板!”
“采薇,”雷宜雨看向甦采薇,“你這邊,準備好兩份聲明。第一份,措辭嚴厲,指控西格瑪商業間諜和惡意誹謗,把我們之前收集的他們在越南搞‘海怪計劃’、雇佣青竹幫綁架、撞壞我方模具的部分證據鏈,作為‘商業道德嚴重淪喪’的佐證放進去,記住,突出‘湖北椒味’,要辣,要嗆!第二份,”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等‘捕鼠’成功的視頻一到手,立刻全球同步發布,標題就叫——‘西格瑪的‘技術溯源’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及龍吟科技的核心誠意’。把德國工廠內鬼被抓的視頻、芯片里我們預留的那份關于西格瑪自己設備近三年故障自檢報告的‘驚喜’(當然是經過處理的),還有‘龍脊’主軸剛剛由陳小虎焊出來的、遠超德標的完美檢測報告,一起打包甩出去!順便,邀請全球技術媒體來漢南,現場直播我們的‘焊工挑戰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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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采薇迅速在平板電腦上記錄著,指尖飛舞,眼神冷靜而銳利“好。第一份聲明十分鐘後發出,足夠讓西格瑪公關部喝一壺。第二份,等你的‘捕鼠’捷報。”
就在這時,車間中央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和掌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只見挑戰賽的模擬考台前,陳小虎正滿頭大汗地戴著焊接面罩,手中的焊槍穩穩推進,藍色的弧光在他手下流淌,精準地覆蓋在修正後的應力集中區。他全神貫注,身體隨著焊點細微調整,仿佛與那冰冷的鋼鐵、灼熱的弧光合為一體。旁邊的高精度應力應變儀屏幕上,代表應力平衡度的曲線近乎一條完美的直線,動平衡數值則在無限趨近于零的極限點上微微顫抖著,每一次微小的跳動都牽動著周圍所有人的呼吸。
徐漢卿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抱著雙臂站在旁邊,臉上的怒容早已被一種近乎苛刻的專注取代。他看著徒弟的動作,眼神復雜,有挑剔,但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和緊張。
“好小子…”老吳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站在雷宜雨身邊,搓著滿是老繭的手,聲音帶著感慨,“小雷老板,你這挑戰賽…真他娘的點了把好火啊!你看小虎子這勁頭,還有那幫小崽子的眼神…這哪是比賽,這是要拼命啊!”
雷宜雨的目光落在陳小虎身上,看著他焊槍下逐漸成型的那道平滑、致密、泛著均勻魚鱗紋的完美焊縫,又掃過周圍一張張被弧光照亮、充滿渴望和不服輸的年輕臉龐。車間頂棚巨大的天窗外,暮色四合,但車間的燈光亮如白晝,焊槍的嘶鳴是這片戰場最激昂的戰歌。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那口氣仿佛也帶著鋼鐵灼熱的氣息。
“拼命就對了。”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機器的噪音,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堅定和鐵血梟雄慣有的冷酷,“尊嚴是打出來的,市場是搶回來的,技術是焊出來的!西格瑪想用下三濫的手段焊死我們的大門?”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仿佛沒有邊際的沉沉夜色,以及夜色下這座正在崛起的鋼鐵叢林,嘴角那絲冰冷的弧度,此刻卻透出一種俾睨的鋒芒。
“那我們就用焊槍,把這大門,連同他們砌的牆,一起熔了!讓世界看看,江城制造的靈魂,是焊不垮的!告訴格林,他的專利池,我等著。也告訴西格瑪,漢諾威的‘老鼠’,該上路了。”他的聲音最後落點,沉穩如鐵砧上落下的重錘,“至于那些躲在暗處以為能攪渾水的…讓他們看看,什麼叫做‘焊星燎原,九宮破局’!”
車間里,焊槍的嘶鳴更加高亢,藍色的弧光在陳小虎手中跳躍,像一顆倔強燃燒、誓要燎原的星辰。
窗外的黑暗,仿佛被這車間里熊熊燃起的斗志,撕開了一道熾熱的口子。
風暴將至,而風暴的中心,焊槍即是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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