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剛被一夜春雨洗過,空氣里帶著股清爽勁兒,光谷支付城的巨型服務器矩陣正像往常一樣,嗡嗡低鳴,平穩運轉。頂層指揮中心,大屏幕上跳動著“長江付”的各項實時數據流,像一條條歡騰奔涌的電子江河。
雷宜雨端著一杯剛泡的綠茶,目光在屏幕上幾處關鍵指標上掠過。甦采薇就坐在他旁邊,縴長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動,審閱著下一季度的推廣預算。“采薇,‘熱干面指數’在華中農貿市場那邊的接受度怎麼樣?那些小攤販,用慣現金的,要讓他們換二維碼,得下點本錢。”雷宜雨抿了口茶,語氣帶著點打趣。他指的“熱干面指數”,是他們內部對小微商戶支付活躍度的愛稱。
“比預期好,”甦采薇抬頭,嘴角微揚,露出一個既職業又不失柔美的笑容,“咱們的地推鐵軍可不含糊,張鐵柱帶人把那幾個市場‘掃’了一遍,優惠券加指導服務一條龍,現在早上買碗熱干面都能掃碼,攤主說省了找零,少操心。”她話音剛落,眼角余光似乎瞥見數據流里某個顏色閃爍了一下,很細微。
就在這時,站在角落盯著另一塊監控屏的瘦猴突然“嘖”了一聲,聲音不大,卻在安靜的指揮中心顯得格外突兀。他快步走過來,眉頭擰成了疙瘩“宜雨哥,甦總,不對勁。咱們醫保支付接口,特別是市區那幾個三甲醫院的實時上傳流,流量突然暴漲了三倍!跟坐火箭似的!”
雷宜雨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甦采薇則立刻放下平板,調出了醫保系統的後台監控。“流量暴增?非正常訪問?”甦采薇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舞,調閱更詳細的數據,“峰值沖擊全部集中在‘掛號支付拿藥’這個環節…像是有無數人在短時間內同時完成診療並支付藥費?”這情形太詭異了,正常就診流程不可能如此集中爆炸。
沒等他們分析出個所以然,徐漢卿那邊已經炸了鍋。技術部副總監幾乎是用沖的進了指揮中心,臉都白了“雷總,甦總!出事了!網上、本地社交媒體全炸了!都在傳…傳我們長江醫保系統搞‘誤診天價賠付’!”
大屏幕迅速切換,幾篇標注著“爆”、“熱”字眼的新聞截圖和短視頻被調取出來。《天價賬單!江城一市民感冒就診,長江醫保系統竟顯示購買抗癌神藥,賠付額度驚人!》《醫療驚魂!長江付篡改患者用藥記錄,多名用戶遭遇莫名高額賠付!》底下配著幾張模糊的醫院單據截圖和一張打了馬賽克但數字觸目驚心的“賠付”明細,更離譜的是評論區已經被水軍淹沒,各種“黑心資本家”、“拿人命數據賺錢”、“醫療系統安全堪憂”的標簽鋪天蓋地。負面輿情指數像澆了油的火苗,瘋狂上竄。
“操!”一向沉穩的瘦猴也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這幫孫子手腳真快,屎盆子扣得真準!”甦采薇臉色凝重到了極點,她迅速點開新聞里的“證據”——那張醫院系統後台的截圖,眉頭緊鎖“這記錄…時間戳、病案號、支付流水號都對得上,甚至蓋了我們後台的數字水印!外人看,這就是鐵證如山!對手花了大本錢,買通了醫院內部能接觸到後台數據庫錄入環節的人,精準篡改了少量購藥數據!把普通感冒藥,換成了天價藥!”她深吸一口氣,“目的很明顯,制造大規模恐慌,污名化長江付,徹底掐斷我們在醫保支付領域的勢頭!這是奔著釜底抽薪來的!”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商業競爭,而是沖著挖根子去的。一旦讓這種污名坐實,對整個長江集團的聲譽和政府的信任都是毀滅性打擊,甚至會影響到即將拓展到全國其他城市的醫保支付項目。
雷宜雨一直沒說話,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屏幕上那張被篡改的截圖,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不是在震驚,而是在飛速地回溯、計算。片刻,他猛地抬起頭,眼神冷得像淬了火的冰,語速極快,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漢卿!”
“雷總!”“立刻!全通道凍結長江醫保支付系統過去72小時涉及那幾家問題醫院的所有賠付申請!對外就說系統維護升級!只保留查詢功能!穩住基本盤,別讓恐慌擴大!”“明白!立刻執行!”徐漢卿轉身就跑。“采薇!”“在!”“啟動甲級危機響應預案!核心關鍵那幾張截圖上的記錄,一定是數據庫里少部分被精準污染的數據!對手時間有限,不可能大規模污染整個數據庫!我們的優勢在哪里?是人!是我們鋼鐵般的‘人證節點’!立刻把武鋼呼叫中心那群老伙計全給我拉上來!最高權限!”甦采薇的眼楮瞬間亮了“對!武鋼的下崗職工團隊!他們受過完整培訓,熟悉醫保審核流程,更有幾十年練出來的火眼金楮和對數據的超強敏感度!人海戰術+經驗主義!”“就是這個!”雷宜雨斬釘截鐵,“告訴他們,現在要打一場‘保家衛國’的數據保衛戰!戰場是長江支付城一號冷數據倉庫!那里有醫保系統完整的、未經篡改前的冷備份數據!瘦猴,你親自帶人保護那幾位‘污點證人’的原始數據庫操作員!控制起來!”“宜雨哥放心,一個都跑不了!”瘦猴獰笑一聲,眼神凶狠。“趙三強!”“雷總!”安保主管早已等在門口。“你的人,立刻封鎖一號冷數據倉庫!只認我和甦總的手令!沒我簽字,一只蒼蠅都不準飛進去!”“明白!保證是鐵桶!”趙三強領命而去。“漢卿!”雷宜雨再次對著通訊器吼道,“技術組全力配合老工人們!我要最簡潔、最高效的人機界面,讓他們能在48小時內完成過去需要一周的人工核查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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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如疾風驟雨般下達。不到半小時,原本清淨有序的一號冷數據倉庫燈火通明,空氣里彌漫著大戰將臨的緊張氣息。
第一批接到緊急召集令的五十名武鋼下崗老職工已經就位。他們大多是昔日車間里的技術骨干、質檢好手、班組長,年齡都在四五十歲上下。經歷過下崗的低谷,又被“小雷老板”重新“上崗”安排了穩定體面的客服工作,他們心中憋著一股勁兒,對長江集團,尤其對雷宜雨充滿了樸素的忠誠和報恩心。
一位穿著洗得發白的舊工裝,頭發花白但眼神矍鑠的老工人站在隊伍前,對著耳麥嘶吼“老少爺們兒!當年在武鋼高爐前,咱們講究個‘鋼水澆鑄零廢品’!現在小雷老板遇到黑手搞破壞,污蔑咱們的系統害人!這等于砸咱們新端上的飯碗!更是在害國家的醫保安全!技術員同志已經把後台比對程序給咱們簡化到最簡單了!一人一組數據包,給我鉚足勁兒查!用查鋼渣含硫量的勁兒查這些數字!48小時!不睡覺也得把它鑿穿!明白沒有?!”“明白!!!”洪亮的回應幾乎要掀翻倉庫頂棚。不需要更多動員,這些經歷過風雨的老工人們太清楚今天的意義了。這不僅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場𥕜衛尊嚴和正義的戰斗!
巨大冷庫的臨時工作區瞬間化作熱火朝天的戰場。無數個顯示器亮起,冰冷的海量數據流被切割成小塊,分配到每個老工人的操作終端前。徐漢卿帶領技術團隊緊急開發的數據比對程序極其高效一邊是從當前出問題醫院實時流中抓取的異常記錄截圖樣本(已被篡改),另一邊則同步加載著備份冷倉里同一時間段、同一條記錄在正常狀態下的完整數據快照。程序核心功能就是找出“不一致點”,標記出來供人工進一步甄別。工作量依舊龐大得令人窒息——意味著要在百萬條甚至更多的歷史記錄里,精準定位出被對手動了手腳的“污染點”。
汗水從老工人們的額頭鬢角滲出,他們戴著老花鏡,眉頭緊鎖,手指在鍵盤上、鼠標上點動、拖拽,口中還念念有詞“掛號時間對上…病案號一致…醫生開的藥單…嗯,普通感冒靈…繳費支付記錄…支付時間是190234,嗯…支付卡號…”他們像是在鋼鐵海洋中篩選微塵的巨匠,嚴謹、耐心、一絲不苟。技術員和年輕文員穿插其中,端茶倒水,傳遞信息,處理被標記出的高度疑似記錄。甦采薇和瘦猴更是不眠不休,在現場協調、解決突發狀況、審閱匯總上來的關鍵疑點。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天色由亮轉暗,又由暗轉明,直到第二天的陽光刺破薄霧照射進來。
“找到了!”突然,一個沙啞但充滿激動的聲音打破了一個區域的沉寂。那是一位眼角有著深深魚尾紋的女職工,她指著屏幕上兩條並列的記錄,手指微微顫抖“就是這條!張建國!江城第一人民醫院,普通內科門診!系統後台截圖上顯示支付的是‘xx牌靶向抗癌藥’,三萬一盒!但是我們備份庫里這條同時間、同賬戶的原始支付記錄,支付的根本不是藥!是檢查費!只是普通血常規!金額才一百塊!操作時間也差了01秒!”“快!鎖定關聯操作日志!”瘦猴一個箭步沖過去。
如同多米諾骨牌被推倒第一塊,接連不斷的發現開始涌現“我這也有一條!王淑芬!被篡改成了天價手術耗材!”“李建軍!篡改!普通降壓藥成了最新型進口藥!”“還有這個時間戳編碼規律!幾乎都一樣!所有被篡改的記錄,後台操作員賬號最初登錄ip都指向市區某處同一家網吧!”“篡改時間都集中在昨天下午三點半到五點之間的一個小時內!”“……”罪證鏈開始清晰地呈現出來。甦采薇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被高亮標記出的“污染點”和數據比對結果,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憤怒“宜雨,水落石出了!不光證明是栽贓陷害,還暴露出他們是通過同一個渠道、利用同樣幾個‘內鬼’、在特定時間內作案!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商業欺詐,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對公共醫療信息安全的惡意攻擊!目的是引發社會恐慌!”
雷宜雨站在臨時搭建的指揮台上,俯瞰著下方燈火通明、數據奔流的戰場,看著那些在燈光下堅守崗位、眼楮里布滿血絲卻眼神明亮的老工人們。一夜鏖戰,成果斐然。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通知董局和公安那邊的老朋友吧,證據鏈齊全了。另外,”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讓咱們自己的宣傳口準備反擊文案,核心就八個字‘還原真相,反訴其罪!’標題也幫他們想好——長江集團依法報案揭露不法分子惡意篡改醫保記錄,危害國家醫療信息安全!”
一小時後,當太陽完全升起時,幾輛閃爍著警燈的車輛駛入了那家涉事醫院的後門。幾個神色倉皇、剛準備交接班的技術人員被早已布控的便衣刑警堵個正著。在鐵一般的技術定位證據(包括網吧ip記錄和內部系統操作日志)以及長江集團連夜整理好的完整證據包面前,這幾個為了“一點小錢”鋌而走險的內鬼很快就崩潰了,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受人指使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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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長江集團的官方聲明和配合警方行動的消息開始佔據所有主流媒體的頭條和熱搜。聲明不僅用無可辯駁的數據比對截圖徹底澄清了“誤診天價賠付”純屬栽贓陷害,更重要的是,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指對手手段下作、“涉嫌利用黑客手段及收買醫院內部人員,惡意篡改公民診療及支付數據,嚴重擾亂醫保基金安全及社會公共醫療秩序,已構成對國家公共信息安全系統的嚴重侵害!”這才是真正能砸得對方暈頭轉向的重磅炸彈!
輿情瞬間反轉。憤怒的聲討再次席卷網絡,矛頭直指那幕後黑手。江城醫保局、衛健委等主管部門也連夜發布聲明,嚴厲譴責此種突破底線的違法行為,支持依法嚴懲,並再次肯定“長江付”在醫保支付領域的安全性和貢獻。
當徐漢卿激動地跑來匯報網上的輿論戰況時,雷宜雨站在指揮中心的落地窗前,看著遠處陽光下靜靜矗立的、由昔日武鋼高爐改造而來的支付服務器機房。
甦采薇輕輕走到他身邊,遞上一杯熱茶,眼神依舊堅定有力“危機暫時解除了,但對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雷宜雨接過茶杯,指尖感受著杯壁的溫度,眼神深邃,仿佛透過眼前的繁華,看到了更深層次的暗涌風暴。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沉重與預判“沒錯。這場‘誤診’風波只是開始。他們動醫保支付,真正的目標,是那把懸在我們頭上、即將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四萬億’項目里的利益蛋糕切割權。董局昨天在電話里暗示的那個…大幕才剛剛拉開。”他微微停頓,目光掃過窗明幾淨的指揮中心,掃過樓下仍在兢兢業業值班的老工人身影,“叫廚房多準備些好菜,給咱們立下大功的工人們好好加個餐!這場硬仗,才剛剛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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