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洲物流園的防暴叉剛卸下油漬，漢口江灘的政府大院卻硝煙暗涌。甦采薇的高跟鞋踩在省商務局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 嗒聲在空曠走廊里撞出冷硬的回音。會議室厚重的紅木門縫里，激烈爭吵的碎片不斷迸濺出來︰“地方保護主義！““這是破壞全國統一大市場！“
門豁然洞開，分管商貿的孫副局長鐵青著臉送客，對領頭的杭州支付平台代表勉強擠出笑︰“趙總啊，指導意見還在論證階段...“話沒說完，門內突然傳來茶杯重重頓在桌面的悶響，一個沉穩的女聲穿透門縫︰“孫局，中部產業升級是國策。武漢試點本土化創新工具，正是踐行國家戰略。“
甦采薇腳步未停，錯身而過的瞬間，將一份蓋著“漢江省產業研究院“紅章的《移動支付產業鏈對區域經濟拉動模型測算報告》塞進孫副局長秘書手中。報告扉頁加粗的數據被折角標亮︰“長江支付在漢直接帶動就業人口12.7萬，本土化配套率達83。“
醫保窗口前的“紅頭“手術刀
三天後，《江城日報》頭版右下角豆腐塊刊出公示︰“市商務局就《武漢市本地化數字支付場景應用指引征求意見稿）》公開征求意見...“全文七章二十四條，最關鍵的第三條第五款被刻意排版成最小字體︰“涉及公共服務領域醫保結算、公共交通、公用事業繳費等）原則上采用本地金融機構或取得本地支付業務試點的運營方提供核心服務。“
“玩文字游戲呢？“趙三強抖著報紙闖進辦公室，“"原則上采用"？這打太極呢！“
雷宜雨從防汛數據中心的監控屏前轉過身，激光筆的紅點精準釘在巨幅武漢地圖的漢口院區︰“原則是給人破的。讓采薇去協和醫院，給王院長送台"教學設備"。“
協和醫院掛號大廳人聲鼎沸。十個掛號窗口前排出蜿蜒長龍，焦躁的抱怨聲浪幾乎掀翻屋頂。第三窗口的老太太哆嗦著掏出一沓零錢︰“姑娘...掛心內科王大夫...“收費員數錢數得額頭冒汗，後面排隊的中年男人急得直拍窗台︰“快點啊！前面都磨蹭半小時了！“
突然，大廳立柱後轉出兩個穿白大褂的技術員，手腳麻利地在窗口旁架起簡易設備——半人高的金屬操作台，嵌著掃碼墩和身份證識別器，頂上懸掛“長江便民自助終端“的電子屏。“請大家往這邊來！“導診護士舉著小喇叭喊，“持長江支付碼可自助掛號！免排隊！“
起初無人響應。直到一個穿耐克運動鞋的小伙子半信半疑上前，身份證往識別區一貼，打開手機長江付“滴“地掃碼。“掛號成功！請到三樓7診室！“冰冷的機械女聲響徹大廳。後面人群先是一愣，接著轟然涌向那台孤零零的機器！
半小時後，掛號處長抹著汗跑向院長室︰“王院！五個自助窗口全癱瘓！系統崩了！“院長辦公桌上靜靜攤開著當日報紙，征求意見稿里“醫保結算“被紅筆重重圈住。王院長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去請甦總帶來的技術組緊急支援。跟商務局反映一下——用本地化系統確實快，就是系統穩定性啊...“
出租車頂燈的絕殺
暴雨夜，武昌火車站出租車候客區亂成泥潭。數十輛掛著“杭通支付“頂燈的出租車被攔在調度區外，司機抻脖子怒罵︰“憑什麼不讓進！我們證件齊全！“
調度亭里伸出根帶老繭的手指，敲著新貼的告示︰“即日起，候客區優先調度接入"江城智慧交通雲平台"車輛。“告示底下的落款章鮮紅刺眼——武漢市客管處、商務局、交委聯合監制。調度員探出頭不耐煩地吼︰“都吵啥！雲平台現在接的只有長江碼！要用杭通？去後頭普通車道排隊！“
一輛閃著長江頂燈的出租車從vip通道滑出。司機老王樂呵呵搖下車窗，給相熟的同鄉遞煙︰“趕緊換車頂燈吧！沒見昨天文件啊？“他點點副駕駛貼著的《本地支付指引》復印紙，“開進醫院學校這些地方沒長江碼，攝像頭自動抓拍罰單！連老子加氣站都只認長江了！“
駁回抗議的八個字
省政府接待室里暖氣太足。杭州系的律師團把《反壟斷法》打印稿拍得啪啪響︰“這是赤裸裸的行政干預！我們要求听證！“
主位的楊秘書長慢條斯理翻著面前的材料，突然抽出一份夾著照片的文件︰第一張是協和醫院黑壓壓的排隊人群，第二張是患者舉長江付自助掛號單的笑臉，第三張是印著“武鋼特制“的防偽合金支付碼芯片。他指尖點在最後頁加粗的省政研室結論上︰“支持中部產業升級，夯實本土創新基礎——這是上個月省常委會定下的調子。“他抬眼掃過對面鐵青的臉，“諸位覺得，幾個支付平台的小摩擦，能撞得動中部崛起的國策？“
窗外忽地炸響悶雷。暴雨沖刷著院門口新掛的金屬牌匾︰“漢江省數字產業創新應用示範基地長江支付）“。雨水順著匾額邊緣流淌，像給那行字淬了層冷硬的釉光。
紅頭文件落地的聲音
三天後，漢口院區醫保結算窗口前。王嬸兒捏著“長江付醫保電子憑證“塑封卡片排在第一個，後頭是舉著杭州系二維碼急得跺腳的眼鏡男。刷卡機“嘀“一聲脆響，王嬸兒的老人機同步震動︰“【長江銀行】您賬戶醫保統籌支付部分已結算，自付金額58.30元已扣款。“
“真快啊...“她嘟囔著收起降壓藥單子。身後眼鏡男被收費員攔住︰“系統升級！杭州碼暫時刷不了！現金還是長江付？“
眼鏡男狼狽掏錢包時，王嬸兒胸口的塑封卡片在走廊燈光下泛著微光。那層薄薄的塑料膜下，隱約透出紅頭文件的暗紋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