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高交會展館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熱烘烘的電子味兒，像夏天午後的柏油路面被太陽烤得滋滋冒煙。雷宜雨站在展台後頭，看著眼前人山人海的景象——幾十盞ed燈晃得他眼楮有點花，黑壓壓一片人流擠在長江通訊的展區前頭，嚷嚷著要看看那個“手機下鄉的神話”。
他心里笑了一聲︰這群人知道個錘子，真當手機是地里種出來的？
甦采薇挨著他，輕輕戳了下他胳膊，“宜雨，徐工那邊把樣機備齊了，聯發科的人也到了。瘦猴在門口盯著諾基亞的探子呢，說那幫孫子眼楮都綠了。”她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但里頭那份勁兒讓雷宜雨耳根子發癢。他點了點頭，沒說話，目光掃過台子底下那片攢動的人頭︰紅帽子、藍帽子、黃帽子……一堆工人圍著展區，安全帽在燈光下閃著光，活像一群剛鑽出土的金龜子。這幫人就是光谷的底子啊！
展台前頭，徐漢卿正對著一堆記者的麥克風噴唾沫星子︰“咱們這款星圖導航芯片全球第一個！什麼諾基亞摩托羅拉，全特麼得靠邊站！”徐漢卿那張胖臉笑得像剛出鍋的肉包子，一口一個“雷總”喊得響亮，就差沒把芯片塞記者嘴里嘗嘗味了。雷宜雨心里暗啐一口︰這貨昨天還被三星挖角的破事整得焦頭爛額，今天就像打了雞血——真不愧是軍工出身的糙爺們，骨頭夠硬！
正說著，瘦猴躥了過來，瘦得像根竹竿卻靈活得跟貓似的。
“宜雨哥，老吳把防偽標簽貼穩了，那幫三星的崽兒混進來偷拍照片，我讓他們‘不小心’踩了香蕉皮——都躺醫院吹牛去了！”瘦猴咧嘴笑，露出一排白牙，“諾基亞那頭還想著攪局呢，也不看看這是哪兒？深圳！咱華強北地盤上，他們敢放肆？”雷宜雨拍了他肩膀一巴掌，“猴兒，少吹牛逼。待會兒你盯緊點工人方陣，別讓人起哄過頭了。”
瘦猴嘿嘿兩聲，閃了人。甦采薇在旁遞過一杯水，“別總繃著臉，今天是大日子。”
雷宜雨接過水沒喝，盯著她眼里的光。是啊，大日子——從漢正街倒騰國庫券那會兒，誰會想到今天站這兒？江城漢子的傳奇，不就這麼一點點磨出來的。他眼神落在展櫃里那枚芯片上︰聯發科的首款智能基帶芯片，小得跟指甲蓋似的，卻比他媽的武鋼廢渣處理機還燙手！
展台突然騷動起來，主持人一嗓子喊開︰“下面請長江集團董事長雷宜雨先生發布新戰略！”
人群嘩地靜了，眼楮齊刷刷轉過來。
雷宜雨整了下領帶——甦采薇新買的這條扎脖子——大步邁上講台。台下瞬間炸開鍋︰“雷總來了！”
“倒爺變教父了嘿！”
“武鋼那會兒就說了，小雷老板必成事兒！”
雷宜雨沒廢話，一把抓起那枚芯片，高高舉過頭頂。燈光打在上頭，像顆寒星。
他聲音炸雷似的響︰“今天我們在這兒立一桿旗——三年內！讓智能機價格跌破千元！”
台下“轟”地一聲響！十萬工人像排練好似的，“砰、砰、砰”用安全帽拍著大腿，整齊得跟軍隊正步。聲音撞在展館鋼架上，嗡嗡直震︰“千元機！千元機！”帽檐底下的一張張臉，紅撲撲的像剛喝了烈酒︰老技工咧著缺門牙的嘴笑，小伙子漲紅脖子吼。這動靜，連深圳灣的海風都能給驚散了！徐漢卿在台下帶頭拍帽子，胖胳膊掄得跟風扇似的︰“雷總牛逼！干翻洋垃圾！”
雷宜雨沒停口︰“有人管這叫山寨？扯淡！咱們聯發科的芯片+華強北的方案+光谷的工廠——鐵三角！這是給中國人造的手機！讓農民兄弟、小商小販都能用，不比那些外國佬強？”
他眼楮掃過台前的諾基亞代表，那洋人臉都青了。
底下工人吼得更響︰“打破千元！”
“山寨王朝萬歲！”
安全帽拍擊聲像擂鼓，連展館玻璃都嗡嗡顫。
瘦猴在人群里躥著，邊吼邊擠眼楮︰“宜雨哥，這陣仗夠勁兒吧？我給工人們塞了二鍋頭暖身子！嘿嘿……”甦采薇捏了把雷宜雨胳膊，低聲笑︰“瞧把他們樂的，你這嗓子比村長開會還靈。”雷宜雨沒理她，心里算著賬︰芯片成本壓到五百塊，代工廠毛利守住百分之十，華強北出貨再砍三成——跌下千元簡直小兒科！前世智能手機白菜價那會兒，他還在搞金融呢，老天爺賞飯吃，這不就來了？
發布結束，人潮漸漸散了。展台後頭的小休息室里，煙霧繚繞︰老吳叼著焊錫抽煙，徐漢卿捏著報表直喘。“小雷老板，三星那幫孫子還沒消停呢！昨兒又在《南方科技報》噴糞，說咱們芯片是抄的！”老吳吐個煙圈，手里掰著塊電路板，“咱廠里丫頭片子都嚷嚷要上他家砸場子！”雷宜雨擺擺手︰“甭理會狗叫，董局那頭剛通了信︰奧運安防系統測試有眉目了，下月去鳥巢實戰。老魏還愁咱們技術不過硬——讓他等著瞧！”
徐漢卿抹了把汗︰“雷總，工人方陣鬧得狠了點兒，嗓子都啞了。要不咱發點潤喉糖？”甦采薇噗嗤一笑︰“發糖不如發錢！宜雨，印度那邊剛傳捷報，‘灑紅狂歡版’賣瘋了。”
瘦猴擠進來︰“就是！宜雨哥，咱趁熱打鐵，把農村那千鄉網點鋪開？”雷宜雨敲敲桌子︰“瘦猴，你去安排工人休整；徐工你盯緊產線，別出岔子。記住——三年千元目標，不是吹牛皮！光谷的廠子，是咱們根基。”
正說著，董局電話來了。雷宜雨接起來︰“董局，磐石地震數據有異常？”
電話那頭嗡嗡一陣︰“龍門山波動又跳了，你得調人手……設備到位沒？”雷宜雨瞟了眼牆上地圖︰“放心，老魏那邊工程師抽了十個過去，改裝方案搞好了。汶川那旮旯我早盯著！”掛了電話，他眼神一沉︰老天爺真不給面子，偏挑這時候搗亂！
天擦黑時，雷宜雨和甦采薇出了展館。街上燈火通明，對面諾基亞展位冷冷清清，活像個賣不出貨的雜貨鋪。瘦猴湊過來︰“宜雨哥，三星那謠言咋辦？廠子里工人都炸鍋了！”雷宜雨嗤笑一聲︰“造謠停水破產？你讓趙三強帶安保隊出去遛遛彎兒——華強北誰不知道光谷養了幫狠茬？”工人里幾個壯漢立刻擼袖子︰“雷總，咱現在就砸場子去！”雷宜雨揮揮手︰“省省力氣！待會工人方陣的盒飯加雞腿——吃飽了才有力氣革手機的命！”
車開回酒店路上，甦采薇靠著他肩笑︰“今兒個真解氣！那群洋人下巴差點掉地上。”
雷宜雨眯眼看窗外︰深圳的霓虹像條火龍。三年跌到千元？呵，這只是開場！華強北的智慧、光谷的汗水、聯發科的芯兒——長江號航母剛起航，誰敢擋路！他腦子里過電影似的︰汶川的影兒、奧運的鐘聲、山寨機的落日……戲台子搭穩了，下回該唱大戲了！瘦猴在前座哼著《好漢歌》，調兒跑得八匹馬追不上。
雷宜雨一腳踹上椅背︰“猴兒，唱你個頭！明天備車去華強北——跟聯發科那幫老哥們喝一頓，再下一單狠貨！”
窗外風吹過，一片帽子拍擊的余音在夜里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