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口老銀行的鐘聲敲過三下,雷宜雨站在窗前,指節輕叩著那份剛送來的《證券周報》。頭版頭條的場外期權整頓新聞墨跡未干,角落里氣象欄的數字卻已褪成淡灰,像一場無人認領的舊賬。甦晚晴推門進來,袖口沾著機油,手里捏著半截自行車鏈條。
“江城速運的牌照批下來了,”她將鏈條擱在桌上,“交通局蓋的章,但鋼印是武漢信托的舊款。”鏈條的斷口處閃著不自然的金屬光澤,像是被某種化學藥劑蝕刻過。
雷宜雨用鋼筆尖撥了撥鏈條,忽然笑了︰“周瘸子這是要把金融黑市開上馬路。”
三天前的深夜,江城速運的倉庫亮著燈。
老吳蹲在防汛指揮部的卡車里,望遠鏡掃過倉庫鐵門——二十輛嶄新的“鳳凰”二八自行車正被工人裝上貨廂。車尾牌照的鍍鉻層在月光下泛著藍,牌照號開頭清一色是“武a•327”。
“這數字熟不熟?”老吳對著對講機低聲道。
耳機里傳來甦晚晴敲擊鍵盤的聲響︰“327國債期貨合約代碼,上周剛交割完畢。”她停頓片刻,“但更怪的是……這批牌照的登記材料顯示,它們屬于漢陽自行車廠三產公司的‘防汛應急車隊’。”
雷宜雨的聲音插進來︰“查三產公司的法人。”
對講機里紙張翻動。
“馬德福。”
漢正街後巷的修車鋪換了招牌。
原先“老馬自行車修理”的木板被刷上白漆,新釘了塊“江城速運•防汛特約服務站”的金屬牌。雷宜雨踱進鋪子時,馬德福正給一輛自行車的後輪輻條纏銅絲,見他進來,手一抖,鉗子砸在腳踏板上。
“雷總也修車?”馬德福擠出笑,袖口蹭了蹭額頭的汗。
雷宜雨拾起鉗子,指尖撫過輻條上細密的凹槽︰“銅絲纏得講究,像是要傳信號。”
鋪子角落堆著“防汛專用”帆布包,敞開的包里露出半截《長江日報》。甦晚晴佯裝整理背包,指尖掠過報紙中縫——天氣預報的濕度數據被紅筆圈出,數字排列恰似國債現券的庫位編號。
門外忽然傳來剎車聲。
三個穿交通局制服的人拎著公文包進來,領頭的中年人掏出證件︰“例行檢查自行車牌照合規情況。”
馬德福臉色驟變。
雷宜雨退到牆邊,目光鎖住那人掏證件時從包里滑落的便簽——紙上畫著自行車結構圖,前叉位置標注著“327hz”的頻率數值。
長江證券的會議室煙霧繚繞。
老吳把一摞照片攤在桌上︰江城速運的自行車在漢口碼頭、信托公司後巷、甚至央行武漢分行門口頻繁出現,每輛車尾的“武a•327”牌照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虹彩。
“鍍鉻層摻了稀土,”甦晚晴將檢測報告推過來,“遇特定頻率電磁波會共振,足夠干擾三十米內的證券交易終端。”她敲了敲照片上自行車貨架的竹筐,“這里面裝的是改裝過的‘大哥大’,天線藏在車鈴里。”
雷宜雨用鋼筆在照片上畫了個圈︰“周瘸子用防汛牌照當護身符——交通局批的,警察不查,還能大搖大擺進金融管制區。”
窗外傳來汽笛聲,一艘貨輪正駛過長江二橋。老吳忽然抓起望遠鏡︰“那艘船!甲板上綁著自行車!”
鏡頭里,穿江城速運工裝的人正把“鳳凰”二八車往集裝箱里搬,車尾牌照在夕陽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暴雨夜,漢口碼頭。
雷宜雨披著雨衣,看工人們把最後一批自行車吊上貨輪。甦晚晴貓腰鑽過來,手里攥著剛從船上偷拆的車鈴︰“鈴鐺里有晶振元件,調頻範圍覆蓋上交所的國債現券交易頻段。”
老吳從防汛指揮部調來的金屬探測儀突然尖嘯——貨輪底艙堆放的“防汛沙袋”里埋著成捆的自行車鏈條,每根鏈條的鏈節都刻著微型k線圖。
“要攔船嗎?”老吳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雷宜雨搖頭︰“讓他們開船。”他望向江對岸的燈火,“周瘸子敢用防汛牌照玩這套,央行里就一定有他的人接應。”
貨輪拉響汽笛,緩緩離岸。甲板上,穿雨衣的人影舉起望遠鏡,與雷宜雨隔空對視。
三天後,《證券周報》的邊角刊出一則啟事︰
“因防汛工作需要,即日起對‘武a•327’號段自行車牌照開展年檢,請車主攜帶車輛至漢陽自行車廠登記。”
同日的長江證券債券交易室里,甦晚晴盯著屏幕︰“江城速運的二十輛自行車全進了漢陽廠,但——”她調出交通局內網數據,“牌照登記系統里,這批車的備案信息被批量修改成了‘防汛指揮車’。”
雷宜雨從檔案袋抽出一張泛黃的圖紙——1958年武漢防汛指揮部用自行車測算流速的原始記錄。圖紙角落的簽名龍飛鳳舞︰周永康。
“周瘸子他爹。”老吳咂嘴,“敢情這金融黑市是家傳的手藝。”
窗外,一輛掛著“武a•327”牌照的自行車駛過,車鈴在風里叮當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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