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的陰影籠罩藥王谷，天地間一片暗紅。
凌磊方跪坐在洞窟中央，左眼的灰卵已被斬滅，但瞳孔深處仍殘留著一道裂痕。他的指尖觸踫著地上凌念消散後留下的鏡光碎片，碎片中倒映著深海祭壇最後的畫面——
青玄祖師的心髒沉入凌念胸口，滄浪劍徹底被擠出，而祭壇上方的海水開始沸騰，無數灰絲如活物般蠕動，逐漸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第七祭壇……要甦醒了。”凌雲志的無妄劍插在地上，劍身仍在微微震顫。斬情一劍幾乎耗盡了他的靈力，鬢角的白發又多了幾縷。
黃小蕾的眉心鏡紋黯淡無光，施展《照神訣》禁術的後遺癥讓她神識受損。她強撐著站起身，鏡藤纏繞在凌磊方手腕上︰“磊方，小念最後……還說了什麼？”
孩子的左眼微微閃爍，低聲道︰“他說……去皇陵。”
“皇陵？”
“不是我們之前去的那座。”凌磊方指向東方，“是鏡像的皇陵……藏在修真界地脈深處的倒影。”
凌雲志和無妄劍同時一震。
“地脈倒影……碧瑤當年留下的後手？”
凌磊方點頭︰“小念說，那里有真相。”
三人來到皇陵舊址。
月蝕之夜的皇陵廢墟籠罩著一層詭異的灰霧，石像生的影子扭曲變形，仿佛隨時會活過來。凌磊方左眼的裂痕微微發燙，他蹲下身，手掌按在地面，青灰色的紋路順著指尖滲入土壤。
“地底百丈……有東西在共鳴。”
黃小蕾的鏡藤鑽入地縫，片刻後猛然一顫︰“下面……是空的！”
凌雲志的無妄劍劃出一道圓弧，劍氣如犁，硬生生將地面劈開一道三丈寬的裂口。裂縫下方並非泥土，而是一層半透明的鏡面，鏡中倒映著一座與皇陵完全對稱的建築群，只是所有結構都是反的。
“鏡像皇陵……”黃小蕾的鏡紋微微發亮，“碧瑤用大神通復刻的？”
凌磊方卻搖頭︰“不，這里才是真正的皇陵。”
他指向鏡面︰“我們之前去的……才是倒影。”
踏入鏡面的一瞬，三人的身影如水紋般扭曲，再睜眼時，已站在一條幽深的青銅長廊中。廊壁瓖嵌著無數面銅鏡，每面鏡子里都映出不同的歷史片段——
碧瑤站在混沌淵邊緣，將灰卵封入自己的左眼；
滄浪子持劍斬向她的眉心，卻在最後一刻偏轉劍鋒；
青玄祖師跪在暗主面前，獻上自己的心髒……
“這些是……記憶的回響？”黃小蕾觸踫一面銅鏡，鏡中畫面立刻切換至凌念被鎖鏈纏繞的景象。
凌磊方左眼的裂痕突然刺痛，他踉蹌一步，捂住眼楮︰“不對……這些鏡子……是活的！”
話音剛落，所有銅鏡的鏡面同時泛起漣漪，鏡中的“倒影”竟緩緩轉頭，齊刷刷地看向三人！
“闖入者……”千百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回響，“交出……鑰匙……”
凌雲志的無妄劍橫斬，劍氣將最近幾面銅鏡劈碎，可碎片落地後竟化作灰絲，如毒蛇般纏向他的腳踝！
“這些鏡子是暗主的‘眼楮’！”黃小蕾的鏡藤織成護盾，擋住飛濺的碎片，“它們在監視所有時間線！”
凌磊方突然沖向長廊深處，左眼的裂痕迸發出一縷青光，照亮了盡頭處一面巨大的青銅鏡。鏡框上刻著一行小字︰
“鏡非照影，藤非寄生——碧瑤絕筆。”
他毫不猶豫地將手掌按在鏡面上。
鏡面如水面般蕩漾，碧瑤的虛影緩緩浮現。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祖師形象，而是一個滿身血污、右眼空洞的女子。她的左眼清澈如初，聲音卻沙啞得可怕︰
“後來者……若你看到這段留影，說明暗主即將甦醒。”
她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枚青灰色的種子——與凌磊方左眼曾經的灰卵一模一樣。
“當年我與滄浪子演了一場戲……世人皆以為我墮入魔道，卻不知我們真正的計劃。”
畫面切換，顯示出混沌淵深處的真相——
暗主並非外敵，而是上古時期被鏡天閣封印的‘天道惡念’。
它本無形無質，唯有借助‘鏡天血脈’才能降臨現世。
而第七祭壇……是唯一能徹底毀滅它的‘弒神之器’。
碧瑤的虛影苦笑︰“但弒神需要代價……必須有一人成為‘容器’，將暗主引入陷阱。”
她的左眼流下一行血淚︰“滄浪子選了劍道，我選了鏡天……而你們的孩子……成了最後的鑰匙。”
畫面戛然而止。
鏡面浮現最後一行血字︰
“雙生子不可同存——一為鏡，一為持鏡人。”
整條鏡廊開始崩塌，銅鏡中的“倒影”紛紛爬出鏡面，化作灰絲纏繞的怪物撲來。
凌磊方左眼的裂痕突然完全愈合，瞳孔深處浮現出凌念的身影——他站在深海祭壇上，身體已經半透明化，心口處的滄浪劍只剩劍柄還露在外面。
“哥哥……”他的聲音直接在凌磊方腦海中響起，“時間到了。”
凌磊方猛然轉頭︰“爹爹！娘親！第七祭壇的真相是——”
他的話語被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打斷。
鏡廊頂部轟然塌陷，露出一輪完全被陰影吞噬的血月。月光如血瀑傾瀉而下，照在三人身上，而他們的影子……
竟緩緩站起，露出了與暗主同源的灰白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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