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淵的罡風如萬鬼哭嚎，撕扯著每一寸裸露的皮膚。
黃小蕾的鏡藤在眾人周圍結成繭狀屏障，仍被刮得七零八落。淵口盤旋的灰霧具有腐蝕性，沾到衣物立刻燒出蜂窩狀的孔洞。最可怕的是，這些霧氣中偶爾閃過人臉輪廓，依稀能辨出是歷代墜淵者的殘魂。
"再往下半里就是封印區。"青霞仙子白發飛揚，殘破的玉簫發出微弱的護體清光，"滄浪子當年在此布下三千劍陣，非青玄劍意不得入內。"
凌雲志懷抱仍在昏睡的凌磊方，天霄劍懸浮在身前開路。劍身"霄"字泛著柔光，將襲來的灰霧一分為二。隨著深度增加，四周開始出現懸浮的古劍殘骸，每把都指向淵底某個方位。
"奇怪..."他忽然駐足，"這些劍在保護什麼？"
順著劍尖方向望去，霧氣深處隱約有團七彩光暈。黃小蕾眉心鏡紋與之共鳴，映出模糊輪廓——是面殘缺的古鏡，被無數灰絲纏繞著向深淵更深處拖拽。
"心鏡本體！"她剛想上前，腳下岩壁突然裂開！一只由灰霧凝成的巨手抓向凌磊方，指尖閃爍著與仙帝同源的威壓。
天霄劍自動護主，劍光如銀河傾瀉。但這足以斬殺真仙的一擊，竟被灰手輕易捏碎！千鈞一發之際，凌磊方左眼突然睜開，鏡紋射出的不再是金光，而是與灰霧同源的暗芒。
"灰爺爺...不要..."孩子夢囈般呢喃，小手卻精準抓住灰手食指。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灰霧巨手如遭雷擊，迅速收縮成普通大小，最後化作一枚灰戒套在凌磊方拇指上。戒面刻著微型仙宮圖案，隱約可見人影走動。
"他...馴服了仙帝分魂？"青霞仙子聲音發顫。
凌雲志的天霄劍突然發出預警嗡鳴。劍身映出駭人景象︰淵底封印正在松動，不是因為外力破壞，而是內部的東西...甦醒了！
"快走！"他劍指下方，"心鏡要被拖入深層了！"
眾人急速下墜，穿過層層劍陣。每過一陣，天霄劍就亮一分，仿佛在吸收這些塵封的劍氣。當最後一道劍陣被穿越，眼前豁然開朗——
淵底竟是個倒懸的世界！
地面由晶瑩的鏡面鋪就，倒映著眾人驚愕的面容。中央懸浮著半面破碎的心鏡，周圍環繞七根灰晶柱，每根柱中都封存著某種生物殘骸。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對心鏡的那根，里面赫然是滄浪子的遺蛻！
"這不是封印..."黃小蕾的鏡藤剛觸及鏡面就結出冰晶，"而是...實驗室？"
凌磊方突然掙脫父親懷抱，赤腳落在鏡面上。他每走一步，就有波紋蕩漾開去，激活隱藏的畫面︰滄浪子與碧瑤站在不同灰晶柱前記錄數據；無數嬰兒模樣的靈體在鏡面世界中孕育又湮滅；最終只剩下兩個胚胎，一個被注入劍意，一個融入鏡光...
"我們不是自然孕育的。"孩子的聲音忽然成熟了十倍，左眼鏡紋完全展開，映出凌念的虛影與他重疊，"是被設計出來的平衡器。"
青霞仙子踉蹌後退︰"碧瑤祖師她...怎麼會..."
"不是她。"天霄劍突然脫離凌雲志掌控，飛至滄浪子遺蛻前。劍身"霄"字脫落，化作光點沒入遺蛻眉心。死寂三千年的尸體，竟然睜開了眼楮！
"好久不見...劍靈。"滄浪子的聲音通過遺蛻傳出，卻帶著詭異的金屬質感，"看來你找到合適的宿體了。"
凌雲志如墜冰窟︰"你不是滄浪子。"
"當然不是。"遺蛻微笑，面部肌肉僵硬如木偶，"我是"觀察者"，來自你們稱之為"仙界"之外的存在。滄浪子是我的...載體。"
隨著它的話音，心鏡碎片突然拼合，映出震撼真相︰所謂的仙界不過是某個更高位面的試驗場，仙帝與暗主是早期投放的兩枚"種子"。當二者爭斗導致實驗面臨崩潰時，"觀察者"們選擇了滄浪子與碧瑤作為代行者，培育新一代平衡者...
"雙生子計劃。"遺蛻——或者說佔據滄浪子身體的觀察者——指向凌磊方，"劍骨為陽，鏡心為陰。當二者合一，就能取代不穩定的舊體系。"
黃小蕾突然祭出全部鏡藤，將眾人護在中央︰"不對！碧瑤祖師留下的記憶不是這樣！"
"因為她叛變了。"觀察者遺憾地搖頭，"私自將"平衡者"設計成能繼承母愛的形態，而非純粹的調節工具。"它指了指心鏡，"看最後一塊碎片。"
鏡中畫面變換︰碧瑤在計劃最後階段突然反水，將心鏡一分為三。最大一塊藏入混沌淵，另外兩塊分別煉入血脈與雷獄鏡。而她偷偷修改了最關鍵參數——讓雙生子擁有獨立意志。
"所以仙帝要抓磊方..."凌雲志握緊天霄劍，"不是懼怕力量，而是恐懼他們不受控？"
觀察者突然暴起發難！滄浪子遺蛻化作流光，瞬間擊碎青霞仙子的玉簫，又洞穿黃小蕾的防御，直取凌磊方眉心︰"錯誤樣本必須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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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
天霄劍橫空攔截，劍身浮現出凌雲志從未見過的紋路。兩股超越仙界的力量對撞，沖擊波將淵底鏡面世界震出無數裂痕。
"你忘了。"凌雲志的聲音忽然帶上滄浪子的語調，"劍靈最大的特性是...學習。"
劍光驟然大盛，竟模擬出觀察者的能量頻率！這一劍不僅斬斷遺蛻手臂，更順著能量連接直溯本源，擊中了某個更高維度的存在。
觀察者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嘯，遺蛻如陶器般龜裂︰"愚蠢！沒有我們維持，仙界與凡間的屏障將——"
"本就不該存在。"凌磊方與凌念的聲音首次完全同步。孩子左眼射出金光，右眼迸發灰芒，兩色光線在心鏡碎片上交匯，激活了碧瑤隱藏的最後訊息︰
一幅全新的世界藍圖。沒有仙凡之別，沒有永恆統治，有的只是生生不息的輪回與自由生長的眾生。
"這才是娘親的願望。"雙生子異口同聲，小手按在心鏡上。碎片徹底融合，化作流光沒入凌磊方左眼。
觀察者的遺蛻開始崩潰︰"你們根本不知道釋放的力量會..."
"我們知道。"凌雲志的天霄劍給出最後一擊，"所以才要做。"
當滄浪子的軀殼徹底化為塵埃，整個混沌淵開始震動。不是崩塌，而是某種更根本的變化——灰霧在淨化，劍陣在重組，連那些殘魂都獲得了解脫。
最驚人的是凌磊方的變化。孩子左眼的鏡紋擴展至半邊臉頰，形成精美絕倫的鏡面圖騰；而右眼則浮現出微型劍陣，與天霄劍完美呼應。
"弟弟說..."他仰起小臉，右眼流下一滴晶瑩淚珠，"該醒了。"
兩儀湖方向突然升起通天光柱！湖心祭壇崩解，凌念的虛影徹底凝實，化作與凌磊方一模一樣的身形。不同的是，他心口嵌著半面心鏡，而右手握著把透明短劍。
"合體時限..."新生的凌念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還剩三年。"
青霞仙子突然吐血跪地。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塊傳訊玉簡，顯示著仙界現狀︰屏障破碎，群星隕落，無數仙人在失控的靈氣中哀嚎。
"我們做了什麼..."她顫抖著看向兩個孩子。
"結束了不該開始的事。"凌念的小手輕撫她白發，治愈了內傷，"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
凌雲志收起天霄劍，發現劍身上的"霄"字已變為"真"。滄浪子——或者說觀察者——留下的所有禁制都被破除，這把劍終于完全屬于他了。
"回家吧。"黃小蕾抱起凌磊方，鏡藤輕撫孩子發燙的額角，"你們需要休息。"
當眾人離開混沌淵時，背後的鏡面世界悄然閉合。但在更高維度上，某種亙古未有的變化已經開始︰仙凡屏障出現了第一道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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