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漿如血,在劍冢深處翻涌沸騰。
凌雲志的靴底冒出青煙,玄鐵打造的鞋釘正在高溫中逐漸融化。他每走一步,都在黑色的火山岩上留下半個燃燒的腳印。前方三十丈處,怒雷劍插在祭壇中央,赤紅劍身隨著岩漿的脈動明滅閃爍。
"以情為引..."凌雲志抹去眉心的汗珠,瞬間蒸發的水汽在他眼前形成一片白霧。
無鋒劍在鞘中震顫,劍身上的"愛"字泛出微弱金光。自從吸收滄浪子劍心後,這把劍變得越來越有靈性,時常在他猶豫時給出指引。
三根鏡藤突然從他腰間玉佩中鑽出,在灼熱的空氣中扭動著組成箭頭形狀,指向祭壇左側一根不起眼的石柱。那是黃小蕾臨別時留下的後手——她將自己的一縷鏡心之力封在玉佩中,以防兩人在青玄界失聯。
凌雲志剛轉向石柱,腳下地面突然裂開!赤紅岩漿如巨獸之舌卷來,他縱身躍起,無鋒劍在身下劃出半圓,劍氣將岩漿短暫阻隔。借著這剎那空隙,他落在石柱旁,發現柱身刻滿細密符文——是三千年前的古體"雷"字。
"青玄十二劫•驚雷!"
他本能地使出這招劍式,無鋒劍尖點在石柱中心。柱身符文次第亮起,最終匯聚成一道雷光射向祭壇。怒雷劍應聲而起,懸浮在岩漿池上空,劍柄處的雷紋玉迸發出刺目紫光。
整個秘境突然安靜下來。翻涌的岩漿凝固成詭異的雕塑,蒸騰的熱氣定格在半空。凌雲志耳中只剩下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聲,和另一個逐漸清晰的腳步聲。
啪。啪。啪。
有人踏著凝固的岩漿走來。
"等了這麼久,終于有個像樣的。"來人聲音沙啞,像是砂紙摩擦鐵器,"滄浪子的轉世?不...只是塊不錯的材料。"
岩漿色澤褪去,露出底下灰白的人形。那是個身高九尺的巨漢,亂發如焰,赤裸的上身布滿雷電紋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把劍——與怒雷劍形制相同,卻通體漆黑如墨。
"狂劍仙前輩?"凌雲志橫劍當胸,劍骨傳來刺痛預警。這位三千年前被滄浪子斬出體外的"怒"之化身,修為遠超他的預估。
巨漢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鯊魚般的尖牙︰"聰明的後生。那你知道,我為何能在此等你三千年?"
不等回答,他突然揮劍!黑色劍氣所過之處,凝固的岩漿重新流動,卻變成了粘稠的灰白色——是高度濃縮的七情瘴氣!
凌雲志側身閃避,劍氣擦過左肩,道袍瞬間腐蝕出個大洞。皮膚接觸瘴氣的地方傳來鑽心疼痛,像是無數細針順著血管往心髒游走。
"因為怒,是燒不盡的野火。"狂劍仙的聲音忽遠忽近,身形在瘴氣中時隱時現,"滄浪子以為斬了我就能得道?可笑!"
又一劍劈來,角度刁鑽至極。凌雲志勉強格擋,無鋒劍發出痛苦的嗡鳴。劍身上的"愛"字金光被壓制得只剩豆大一點,隨時可能熄滅。
"看看你的劍。"狂劍仙突然收招後退,瘴氣在他腳下形成王座,"用愛使怒?不倫不類!"
凌雲志單膝跪地,喉頭涌上腥甜。他確實感到違和——自從進入怒之境,劍骨就在渴望某種更暴烈的力量,而他卻強行用溫和的"愛"之劍意應對。
"怒,不該是毀滅。"他擦去嘴角血跡,試圖穩住顫抖的手腕,"也可以是守護..."
"放屁!"狂劍仙暴喝如雷,整個秘境隨之震動,"你連自己妻子懷孕都不知道,談什麼守護?!"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凌雲志瞳孔驟縮,劍勢出現致命破綻。狂劍仙的漆黑長劍抓住機會直刺心口,劍尖觸及皮膚的瞬間——
叮!
一枚碧玉簪從虛空中射出,精準打在劍身上。雖只讓劍鋒偏斜半寸,卻救了凌雲志一命。黑劍貫穿右胸而非左心,帶出一蓬血花。
"小蕾..."凌雲志卻笑了,因為那枚玉簪正是他送給黃小蕾的定情信物。
劇痛中,某個記憶碎片突然清晰︰藥王谷淨化後那晚,黃小蕾反常地嗜酸,清晨偷偷干嘔卻說是靈力紊亂...所有線索串聯成驚人的真相。
無鋒劍突然變得滾燙!劍身上的"愛"字不再抗拒怒意,而是與雷紋融合成全新的符文——"怒愛"。金光與紫電交織,形成螺旋狀的能量洪流。
"原來如此..."凌雲志握緊蛻變中的劍柄,任由雷霆順手臂竄遍全身,"怒與愛本是一體。"
狂劍仙臉色大變︰"不可能!浪滄子明明..."
"他錯了。"凌雲志拔地而起,胸口的血洞被雷光填滿,"斬斷七情不是正道,融合才是!"
新生的雷樞劍引動天地異象。秘境穹頂裂開,一道水桶粗的紫色天雷劈下,卻不是攻擊狂劍仙,而是同時籠罩兩人!這是青玄界本源之雷,專誅邪祟。
"不——!"狂劍仙的瘴氣之軀在雷光中扭曲,露出本來面目——團人形的灰白霧氣,核心處有枚跳動的心髒,"暗主大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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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持續了整整九息。當光芒散去,狂劍仙已不復存在,原地只余那把漆黑長劍。凌雲志的雷樞劍自動上前,兩劍相觸,黑劍如冰雪消融,精華被盡數吸收。
怒雷劍終于無主,乖乖飛入凌雲志手中。當兩劍交叉,雷紋玉自動飛起,嵌入他眉心。海量信息涌入腦海︰
他看到三千年前滄浪子在此斬出惡念,卻導致七情失衡;看到碧瑤仙子偷偷收集狂劍仙殘魂,試圖重塑完整道心;還看到...七柄天樞劍齊聚時,需要獻祭什麼才能激活最終淨化...
"孩子..."凌雲志突然明白黃小蕾腹中胎兒的意義,渾身如墜冰窟。
秘境開始崩塌。凌雲志強忍傷痛,雷樞劍劃開空間裂縫。就在他即將跨入時,余光瞥見岩漿池底那些灰卵——每個卵中都蜷縮著人形,面容赫然與各大門派失蹤弟子一模一樣!
鏡宮深處,黃小蕾面前的七面古鏡已碎其三。
她跪坐在鏡陣中央,雙手護著微微隆起的小腹。鏡藤從袖口鑽出,在腹部交織成青色軟甲,表面流轉著與七情瘴氣相似的七彩光芒。
"碧瑤祖師,請告訴我真相..."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中央的碧瑤鏡上。
鏡面泛起漣漪,顯現出三千年前的場景︰浪滄子與碧瑤站在混沌泉眼旁,懷中抱著對雙胞胎嬰兒。突然天降灰雷,準確命中其中一個孩子。碧瑤悲痛欲絕,將死嬰放入水晶棺,活著的那個則交給藥王谷撫養...
畫面切換,顯示那個幸存嬰兒長大後,正是天劍閣創始人——封不悔的先祖!
"所以封不悔的血脈..."黃小蕾呼吸急促,腹中胎兒突然踢動,像是感應到什麼。
第四面古鏡自行點亮,顯示張鍵夫婦在悲喜雙生境的險境︰董慧妹被無數喜笑顏開的傀儡包圍,而張鍵深陷悲境沼澤,兩人雖近在咫尺卻無法相觸。
更可怕的是,鏡中映出董慧妹後頸有個拇指大的灰斑——是暗主種下的"悲種"!這枚種子會吸收宿主所有喜悅,轉化成純粹悲念。
"必須救他們..."黃小蕾剛要起身,腹中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她低頭看去,驚恐地發現七道不同顏色的光線正從自己腹部射出,在空氣中勾勒出微型祭壇的輪廓!
碧瑤鏡發出刺目強光,一段文字浮現在空中︰
"七情化胎,聖壇孕生。陰陽雙鏡,補天正道。"
隨著這段文字顯現,黃小蕾的眉心鏡片徹底碎裂!碎片懸浮在空中,組成全新的圖案——一個嬰兒蜷縮在蓮花中央,胸口位置有劍與鏡的標記。
"我明白了..."她顫抖著撫摸腹部,"這孩子是..."
話音未落,代表悲喜雙生境的古鏡突然爆裂!董慧妹的尖叫透過空間裂縫傳來︰
"黃小蕾!喜之境有變,需要鏡天血脈...啊!"
黃小蕾不假思索地抓起碧瑤鏡,鏡影劍劃開通往雙生境的通道。臨行前,她最後看了眼中央古鏡——鏡中的嬰兒光團正在融化,變成金色液體流向她的腹部...
青玄宗廢墟深處,明心跪坐在玉衡子的魂燈前。
燈盞已經碎裂,但那些飛濺的燈油卻在地面組成清晰的"胎藏"二字。更詭異的是,這些油漬正緩慢流動,逐漸形成子宮形狀的圖案。
"師尊..."明心握緊掌門玉印,突然感到一陣莫名心悸。她低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某種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
魂燈殘焰突然暴漲,在空中映出七顆星辰。明心驚訝地發現,這七星排列與人體七竅位置完全一致!而當第七星對應口部)亮起時,她耳邊響起玉衡子的臨終遺言︰
"第七祭壇不在青玄界,而在..."
一陣劇風突然吹入大殿,將殘焰徹底撲滅。明心若有所感地轉頭,看到殿外站著個透明人影——輪廓與玉衡子一模一樣,胸口卻跳動著灰光。
"快走..."透明人形發出玉衡子的聲音,卻帶著金屬質感,"告訴凌雲志,暗主的目標從來不是..."
話未說完,人形突然爆散成灰霧。明心顧不得細想,抓起七星引玉佩就往外沖。剛踏出殿門,整個青玄宗遺址突然下沉!地面裂開無數縫隙,每個縫隙中都伸出灰白色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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