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閣寒玉碑前的冷無塵已非人形。
他站在碑前，右半身完全透明化，內部流動著與灰卵同源的灰霧。左半身還保持著人類形態，但皮膚下清晰可見血管已經變成詭異的青灰色。寒玉碑表面刻著的玄冰閣歷代祖師名諱，正一個接一個地變成灰黑色。
"快了..."冷無塵的聲音分裂成雙重音調，一半是他原本的冷峻嗓音，另一半則是暗主的金屬質感回聲，"再有一個時辰..."
寒玉碑突然劇烈震動。碑頂瓖嵌的寒玉髓開始融化，滴落的液體在半空就蒸發成灰霧。這些灰霧如有生命般纏繞上冷無塵的身體，每吸收一縷，他透明化的部分就擴大一分。
閣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大長老帶著十二名精銳弟子沖進禁地，卻在看到閣主模樣的瞬間僵在原地。
"閣主！您這是..."
冷無塵緩緩轉身。他透明化的右眼已經變成與灰卵表面相同的血管網狀結構，視線所及之處，三名弟子瞬間灰紋纏身。
"來得正好。"他伸出半透明化的右手，"寒玉碑需要祭品。"
大長老畢竟是元嬰巔峰強者，瞬間祭出本命法寶"霜天鏡"。鏡光照射下，冷無塵的動作略微遲緩，給了眾人撤退的間隙。
"發警報！啟動護山大陣終極形態！"大長老邊退邊吼，"閣主被暗主侵蝕了！"
冷無塵不慌不忙地屈指一彈。一縷灰霧如箭射出，後發先至地擊中霜天鏡。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生了——鏡面開始復制灰霧特性，反過來將大長老凍成一尊灰色冰雕！
"愚蠢。"冷無塵輕撫寒玉碑，"你們根本不明白，這才是真正的飛升。"
碑文突然亮起刺目灰光，映照出修真界七個不同地點。每個地點都有一件先天靈寶正在甦醒︰青玄宗劍池中的斷劍、三仙島兩儀潭底的陰陽鑒碎片、碧波海深處的碧瑤鏡...
而第七個位置，赫然就是玄冰閣寒玉碑！
青藤會臨時營地，董慧妹的眉心鏡紋突然灼燒般疼痛。
"東北方向！"她猛地站起，祖藤杖重重頓地，"玄冰閣有異變！"
玄霄子獨眼微眯︰"冷無塵終于不藏了？"老人手中的斷海戈嗡嗡震顫，感應到百里外傳來的恐怖波動。
董慧妹沒有立即回答。她將祖藤杖插入地面，水晶根系瞬間蔓延數里。通過這些根系，她"看"到玄冰閣上空已經形成一個巨大的灰霧旋渦，旋渦中心隱約可見冷無塵的身影正在與寒玉碑融合。
更可怕的是，地脈中的灰紋全部朝著玄冰閣方向流動，如同百川歸海。
"來不及了。"她拔出祖藤杖，水晶藤蔓在杖頭交織成一面鏡子，"灰紋在供養寒玉碑...一旦完成，兩界通道就會永久開啟。"
玄霄子臉色陰沉如水。他何嘗不明白局勢危急，但眼下青藤會和殘余的青玄宗弟子加起來不到兩百人，還大多是帶傷之軀，如何對抗已經與陣眼靈寶融合的冷無塵？
"等等..."董慧妹突然按住眉心，"碧波海方向有回應..."
她的鏡藤感知到東北方傳來強烈的鏡光波動，那頻率與黃小蕾的萬相鏡心極為相似，卻又有微妙不同——更加古老，更加...悲傷。
"我必須去碧波海。"董慧妹突然下定決心，"那里有能對抗暗主的東西。"
玄霄子眉頭緊鎖︰"現在分兵？"
"不是分兵。"董慧妹解下幫主玉佩塞給老人，"是兵分兩路——您帶主力佯攻玄冰閣，吸引冷無塵注意。我獨自去取碧瑤鏡。"
她沒說的是，通過鏡藤感應，她看到碧波海方向的鏡光中隱約有黃小蕾的身影。那個傻丫頭一定在青玄界留下了什麼後手...
老人沉默片刻，突然扯下腰間酒壺一飲而盡︰"老夫這把老骨頭，也該活動活動了。"他將空壺重重摔碎，"半日！最多為你爭取半日時間！"
董慧妹鄭重點頭。她不再多言，祖藤杖劃出一道鏡光，身形逐漸透明化——這是她昏迷甦醒後獲得的新能力，能短距離鏡面穿梭。
就在她即將消失前，營地外圍突然騷動起來。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沖破防線，跌跌撞撞地跑來。
"張鍵？！"董慧妹瞬間實體化，一把扶住丈夫。這個男人胸前有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灰紋正從傷口邊緣向四周蔓延。
"慧...妹..."張鍵艱難地從懷中掏出一面銅鏡——正是黃小蕾留下的照影鏡碎片，"劍冢峰...地下...有東西..."
話未說完，他劇烈咳嗽起來，噴出的血沫中竟然夾雜著灰色晶體！董慧妹鏡藤立即纏繞上去，卻發現灰紋已經侵入心脈。
"堅持住！"她聲音發顫，鏡藤全力運轉，"我這就給你淨化..."
張鍵卻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他指向銅鏡，鏡面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幅地圖——劍冢峰地底百丈處，赫然標注著一個鮮紅的"x"符號。
"青玄宗...初代..."張鍵的聲音越來越弱，"不是七件...是八件靈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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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子突然倒吸冷氣︰"第八件是...？"
張鍵的答案讓所有人變色︰"...青玄祖師的...元嬰。"
說完這句話，他徹底昏迷過去。董慧妹的鏡藤感知到丈夫體內有股奇異能量正在與灰紋對抗——那是來自青玄宗斷劍的淨化之力，勉強護住了他的心脈。
"帶他去三仙島。"她強忍淚水，將丈夫交給醫修，"告訴青霞仙子...用兩儀潭水延緩灰紋蔓延。"
玄霄子已經集結好隊伍。老人獨眼燃燒著決死的戰意，斷海戈指向玄冰閣方向︰"半日之後，無論成敗，寒玉碑前見。"
董慧妹最後看了丈夫一眼，轉身化作鏡光消失。她不知道的是，那面銅鏡背面，還刻著一行肉眼難辨的小字︰"持寶人需與靈寶同源，兵解時可逆轉陣眼..."
碧波海的風浪比預想中更加狂暴。
董慧妹站在懸崖邊，祖藤杖在狂風中嗡嗡震顫。通過鏡藤感應，她確定碧瑤鏡就在海底某處，但具體位置被某種力量刻意遮掩了。
"非得這樣..."她咬了咬牙，祖藤杖突然刺入自己左肩。鮮血順著水晶藤蔓流淌，在杖頭凝結成一面血鏡。
這是青藤會禁術"血鏡尋蹤"，以自身精血為引，可破除一切幻障。隨著鮮血流失，董慧妹臉色越來越蒼白，但眼中的決然絲毫未減。
血鏡中終于浮現出海底景象︰一座被珊瑚覆蓋的古老祭壇上，懸浮著一面邊緣呈花瓣狀的銅鏡。鏡面已經龜裂，但從裂縫中透出的光芒依然純淨。
更令人驚訝的是，鏡前站著黃小蕾的虛影！那個虛影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突然轉頭"看"向血鏡方向，嘴唇開合間傳遞著無聲信息。
董慧妹瞬間讀懂唇語︰"帝天善念..."
她剛要繼續觀察，血鏡突然劇烈震動。海底祭壇周圍的海水開始變灰，某種龐然大物正在靠近。黃小蕾虛影露出焦急神色，突然伸手按在碧瑤鏡上——
現實中的碧波海突然沸騰！一道鏡光沖破海面，直射董慧妹眉心。她本能地閉眼，卻感到一陣溫暖觸感，仿佛有人輕輕擁抱了她。
當再次睜眼時，董慧妹的視野完全變了。她能看到空氣中流動的靈力軌跡，能看透地底百丈的岩層結構，甚至...能看到玄冰閣上空灰霧旋渦的核心節點！
"這是...碧瑤仙子的視角？"她恍然大悟。黃小蕾虛影將碧瑤鏡的部分能力暫時借給了她，代價是自己的存在被徹底抹除。
沒有時間傷感。董慧妹祖藤杖點地，身形化作一道鏡光直射海底。在碧瑤鏡能力加持下，海水不再是阻礙，反而成為鏡面穿梭的媒介。
祭壇近在眼前，碧瑤鏡卻突然發出刺目強光。董慧妹本能地側身閃避，一道灰黑水箭擦著她臉頰射過，在肩上留下一道灼痕。
"青藤會的小蟲子..."一個帶著深海回音的聲音響起。祭壇後方浮現出巨大的陰影，那是一條全身覆蓋灰紋的蛟龍，每片鱗片都映照著不同修士的面容，"也配踫仙子的遺物？"
董慧妹瞳孔驟縮。這條蛟龍她認識——三百年前碧波海的守護聖獸"滄溟"，據說在帝天與碧瑤同歸于盡一戰後就失蹤了。沒想到竟被灰紋侵蝕成了這副模樣！
滄溟蛟龍張開巨口，無數灰紋修士的虛影從中涌出。他們使用的全是碧波海各派的獨門絕學，甚至有幾個施展的是青藤會秘傳的鏡藤術！
"沒用的..."蛟龍聲音里帶著扭曲的快意，"你們所有的功法...都已成為暗主的養分..."
董慧妹突然笑了。她松開祖藤杖，任由它懸浮在身前︰"你錯了。碧瑤鏡不是功法..."
雙手結出一個古老法印，眉心鏡紋亮如旭日︰"它是心鏡。"
碧瑤鏡突然自動飛到她面前。鏡面雖然龜裂，但每一道裂縫都開始發光。當光芒達到頂點時，董慧妹看到了——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現在的模樣，而是碧瑤仙子臨終前的面容。
"原來如此..."她輕觸鏡面，"您早就預見這一天了..."
滄溟蛟龍的攻擊近在咫尺。董慧妹卻不閃不避，只是輕輕翻轉碧瑤鏡，將鏡面對準蛟龍額頭——那里有一塊與眾不同的鱗片，呈現出與周圍灰紋格格不入的碧綠色。
"滄溟前輩..."她聲音突然變得空靈悠遠，帶著碧瑤仙子特有的語調，"您守護碧波海三千年的誓言...還記得嗎？"
蛟龍動作突然僵住。那塊碧綠鱗片開始發光，逐漸照亮它全身。灰紋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原本的湛藍鱗甲。但這個過程只持續了瞬息，灰紋就反撲回來。
"快...走..."蛟龍眼中短暫恢復清明，"鏡中有...帝天善念...是暗主克星..."
說完這句話，它突然調轉龍頭，狠狠撞向海底火山口！驚天動地的爆炸中，董慧妹只來得及抓住碧瑤鏡，就被沖擊波掀出海面。
當她重重摔在岸上時，懷中的碧瑤鏡已經自動修復了大半。鏡面不再映照她的倒影，而是顯示著玄冰閣上空的灰霧漩渦——漩渦中心，冷無塵的轉化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只有左眼還保留著一絲人類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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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心驚的是，鏡中顯示的灰霧旋渦與劍冢峰光柱之間，已經形成七道能量紐帶。其中六道黯淡無光，但連接玄冰閣的那道正在變得越來越亮。
"還差一件..."董慧妹掙扎著爬起來，"必須找到第八靈寶..."
碧瑤鏡突然射出一道光線，指向西南方向。哪里是...青玄宗？
玄冰閣上空，灰霧旋渦已經擴大到籠罩方圓百里。
冷無塵懸浮在漩渦中心，身體四分之三完成透明化。寒玉碑與他之間的連接越來越緊密，碑文全部變成了流動的灰霧。
"快了..."他僅剩的人類左眼看向遠方。通過灰霧感應，他看到董慧妹已經取得碧瑤鏡，正朝青玄宗趕去。但這已經無關緊要——七大陣眼已激活其六，只要寒玉碑完成轉化，暗主降臨將不可逆轉。
大長老率領的殘部在十里外組成最後防線。老人獨臂持著已經出現裂痕的霜天鏡，身後是不到五十人的玄冰閣精銳。
"結陣！"大長老聲音嘶啞，"死也要拖住他！"
冷無塵只是輕輕抬手。灰霧自動凝結成數十個修士虛影，每個都完美復制了玄冰閣秘傳功法。更可怕的是，這些虛影竟然能使用死去弟子的本命法寶！
戰斗是一邊倒的屠殺。大長老的霜天鏡在擊碎第三個虛影後徹底破碎，他自己也被灰霧貫穿胸膛。倒下前，老人用最後力氣捏碎了一直藏在袖中的玉符——那是三仙島特制的傳訊符，本用于緊急聯絡。
玉符炸開的金光暫時逼退了灰霧。冷無塵微微皺眉，正要補上致命一擊，突然感應到西方傳來的異常波動。
青玄宗方向，一道青光沖天而起！
"不可能..."冷無塵首次露出驚容，"第八靈寶怎麼會在..."
他話音未落，碧波海方向的碧瑤鏡、三仙島方向的陰陽鑒同時響應。三道光芒在空中交織，暫時遏制了灰霧旋渦的擴張。
更令人震驚的是，青玄宗那道青光中隱約可見一柄斷劍虛影——正是青玄祖師的本命劍！而劍柄處坐著一個小小的嬰兒虛影，面容與祖師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冷無塵突然明白了張鍵臨昏迷前那句話的含義，"青玄老兒...你竟敢..."
他透明化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左胸，硬生生將尚未轉化的心髒挖出一半！這自殘舉動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灰霧旋渦瞬間擴大三倍，七道能量紐帶全部亮起刺目灰光。
"既然你們想玩..."冷無塵的聲音已經完全變成暗主的金屬重音，"那就提前開始盛宴吧！"
整個修真界劇烈震動。劍冢峰光柱暴漲，與玄冰閣灰霧旋渦徹底連接。在兩股能量交匯處，空間開始崩塌，露出其後青玄界的恐怖景象——
那顆山岳大小的灰卵，已經完全睜開了七只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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