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的藥碾子碾過雄黃粉,發出細微的\"咯吱\"聲。王謙盯著石臼里漸漸變成橘紅色的粉末,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忍著點。\"七爺又加了把曬干的蜈蚣,\"這方子我師父傳的,能讓踫過贓物的人三天內手脫皮。\"
杜鵬蹲在門檻上削木棍,聞言差點劃傷手指︰\"真這麼神?\"
\"山神爺的法子。\"七爺把藥粉倒進搪瓷缸,兌上獾油攪拌,\"涂在油鋸把手上,誰使誰現形。\"
王謙接過熱氣騰騰的缸子,藥膏散發著刺鼻的硫磺味。他小心地灌進竹筒,突然听見院外老黑狗低吠。透過窗紙,看見陳岩正在柵欄外踱步,制服扣子全解開了——這是約定的危險信號。
\"今晚要運木材。\"陳岩假裝借火,低聲說,\"保衛科全員加班,我脫不開身。\"
王謙把竹筒塞給他︰\"想辦法讓倉庫的人摸到。\"
月亮爬上東山時,王謙和杜鵬已經潛伏在木材堆放場。遠處傳來卡車引擎聲,三輛掛著外地牌照的解放牌緩緩駛入。老張舉著手電指揮裝卸,幾個壯漢正把標著\"雜木\"的粗纜繩往車上甩。
\"看第三輛車。\"杜鵬突然壓低聲音。
車尾陰影里站著個穿風衣的男人,正在數鈔票。月光照出他腕上的金表——正是被停職調查的趙有才!
\"拍照。\"王謙把七爺改裝的相機遞給杜鵬,\"我去取樣。\"
他借著木材堆掩護摸近卡車,突然听見\" 嚓\"一聲。低頭看,自己踩斷了根樹枝。幾乎同時,趙有才猛地轉頭︰\"誰?\"
千鈞一發之際,林子里傳來聲淒厲的狐嘯。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王謙趁機滾到車底,用獵刀刮下塊新鮮的木屑。
\"媽的,又是那鬼狐狸!\"老張朝黑暗處啐了一口,\"這月都听見三回了。\"
裝車持續到後半夜。王謙看見老張接了個沉甸甸的信封,順手在車幫上抹了把——正是涂了藥膏的油鋸把手!
第二天清晨,林場炸開了鍋。倉庫主任老張被發現昏倒在值班室,雙手像燙傷般脫了一層皮。更離奇的是,他昏迷中還不斷抓撓胸口,把衣服都扯爛了,露出個奇怪的紅色手印。
\"報應啊!\"工人們竊竊私語,\"山神爺顯靈了!\"
王謙假裝看熱鬧,注意到老張的指甲縫里殘留著橘紅色粉末。七爺的藥見效了。
\"王哥!\"陳岩匆匆跑來,\"場長要見你!\"
場長辦公室里,新上任的周場長正在泡茶。出乎意料的是,楊教授也在,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x光片袋。
\"小王啊。\"周場長推過一份文件,\"听說你在查老杜的事?\"
王謙肌肉瞬間繃緊,手悄悄摸向腰間的獵刀。
\"別緊張。\"楊教授突然笑了,從抽屜里拿出個檔案袋,\"看看這個。\"
袋子里是趙有才的銀行流水,最近三個月竟有六筆來自哈爾濱家具廠的匯款。最後附著一張照片——趙有才和家具廠老板的合影,背景是那三棵標志性的紅松。
\"今天凌晨,省林業公安突襲了家具廠。\"周場長喝了口茶,\"繳獲二十多方珍稀木材,都有我們林場的編號。\"
王謙這才明白,眼前兩位是友非敵。楊教授遞給他一張紙︰\"老杜的工傷認定書,明天全廠通報。\"
認定書上蓋著鮮紅的公章,結論是\"因制止盜伐行為遭報復\"。賠償金額讓王謙倒吸涼氣——足足兩萬四千元!
\"還有這個。\"周場長又推來個信封,\"你冒險收集證據的獎勵。\"
信封里是張泛黃的舊照片。年輕的周場長和杜勇軍並肩站在苗圃里,身後是剛栽下的小樹苗。照片背面寫著︰\"贈戰友︰留給子孫的青山\"。
走出辦公室,王謙看見工人們正圍著公告欄議論紛紛。趙有才和老張的名字上了紀委通報,而杜勇軍被追授\"護林模範\"稱號。
\"謙哥!\"杜鵬氣喘吁吁跑來,\"陳岩哥發現個地窖,里面全是賬本!\"
在地處偏僻的廢舊倉庫里,王謙看到了觸目驚心的證據——十年來的盜伐記錄,涉及紅松、水曲柳等珍稀樹種上千棵。最厚那本賬冊上還粘著片干枯的樹葉,葉脈形狀王謙再熟悉不過——正是禁獵區那棵\"山神樹\"的葉子!
\"怪不得...\"王謙恍然大悟,\"他們一直想動禁獵區。\"
當天下午,三輛吉普車開進林場。戴大檐帽的調查組進駐時,整個領導班子都站在門口迎接。王謙注意到,周場長的目光一直盯著調查組長胸前的徽章——那是枚七十年代的共青團徽,和他抽屜里那枚一模一樣。
傍晚的病房格外熱鬧。杜勇軍掛著新配的拐杖,正給病友們講當年救火的故事。護士送來個大果籃,卡片上寫著︰\"早日康復——哈爾濱家具廠全體職工\"。
\"呸!\"臨床的老礦工啐了一口,\"黃鼠狼給雞拜年!\"
杜勇軍卻笑了,從果籃底層摸出個小信封。里面是把鑰匙和地址——正是家具廠倉庫的!
\"楊教授捎來的。\"老人眨眨眼,\"說是有批"特殊木材"要物歸原主。\"
夜深人靜時,王謙獨自整理證據。突然,窗欞上傳來熟悉的\"嗒嗒\"聲。推開窗,月光下蹲著只通體雪白的狐狸,嘴里叼著節新鮮的松枝。
松枝上掛著個樹皮做成的小筒,里面卷著張紙條︰\"明日子時,山神樹見\"。
七爺的咳嗽聲從隔壁傳來,混著含混的夢囈︰
\"眾人拾柴火焰高
螞蟻也能搬山倒
你若是那真金喲
就不怕那火來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