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的清晨,王謙正在院子里磨冰 ,杜小荷挺著肚子從屋里出來,遞給他一碗冒著熱氣的豆漿。
\"今天還去賣魚?\"杜小荷攏了攏鬢角的碎發,眼中滿是擔憂。
王謙接過碗,呼嚕喝了兩口︰\"嗯,跟青松屯、黑水屯的人一起走,安全。\"
正說著,院門被猛地推開,于子明跌跌撞撞地沖進來,臉上帶著血痕︰\"謙哥!出事了!\"
王謙手里的碗\"啪\"地掉在地上︰\"怎麼回事?\"
\"劉長富他們...半路遇襲了!\"于子明喘著粗氣,\"是龍哥的人...搶了魚,還打傷了五個弟兄!\"
杜小荷驚呼一聲,扶住門框才沒摔倒。王謙趕緊扶妻子坐下,轉身抓起獵槍︰\"傷得重不重?人在哪?\"
\"老周正處理呢...鐵柱腦袋開了瓢,劉長富肋骨可能斷了...\"于子明聲音發顫,\"那幫畜生...埋伏在雪溝里...\"
王謙三步並作兩步沖出院子。屯口的醫務室前圍滿了人,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碘酒的氣味。老周滿手是血,正在給鐵柱縫合頭部的傷口;劉長富躺在門板上,臉色慘白,胸口纏著厚厚的繃帶。
\"王...王兄弟...\"劉長富看到王謙,掙扎著要起身。
王謙按住他︰\"別動!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今天凌晨,劉長富帶著青松屯和黑水屯的十個人,提前出發去送魚。走到老鷹嘴時,突然從路邊的雪溝里竄出二十多個手持棍棒的混混,不由分說就動手。寡不敵眾,五個弟兄重傷,魚獲被搶了個精光。
\"他們...他們還放話...\"劉長富咳出一口血沫,\"說下次...要打死人...\"
王謙拳頭攥得咯咯響,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老趙聞訊趕來,見狀氣得直跺腳︰\"無法無天了!我這就去公社報案!\"
\"沒用的,\"七爺拄著拐杖走過來,\"他們選在老鷹嘴下手,就是看準那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目擊證人。\"
杜小荷挺著肚子也趕來了,看到這慘狀,眼淚頓時下來了︰\"這幫畜生...專挑軟柿子捏...\"
王謙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治傷要緊。老趙,麻煩你去趟公社,把衛生院的張大夫請來。七爺,您老有治內傷的藥吧?\"
安排妥當後,王謙把三個屯子的骨干叫到大隊部。眾人義憤填膺,有的說要血債血償,有的主張集體上訪,吵作一團。
\"都靜一靜!\"王謙敲了敲桌子,\"硬拼正中他們下懷。咱們得想個萬全之策。\"
黑水屯的李隊長皺眉道︰\"難道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王謙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但要講究方法。我有個主意...\"
夜深了,王家的小屋里還亮著燈。王謙伏在炕桌上畫著一張草圖,杜小荷在一旁縫制著什麼。
\"真要這樣?\"杜小荷咬了咬嘴唇,\"太危險了...\"
王謙放下炭筆,輕輕撫摸妻子隆起的腹部︰\"放心,我有分寸。這次不徹底解決,後患無窮。\"
杜小荷把手中的活計遞給他︰\"那把這個帶上。\"
原來是一件貼身的皮甲,用多層野豬皮縫制,能擋刀棍。王謙心頭一熱,緊緊抱住了妻子。
第二天一早,三個屯子同時傳出消息——因懼怕報復,暫停所有魚獲交易。屯民們閉門不出,一副嚇破膽的模樣。
實際上,一支精干的隊伍正在秘密訓練。王謙從獵戶中挑選了二十個好手,包括于子明、鐵柱傷愈歸來)和李隊長。他們在七爺的指導下,學習設置各種陷阱和機關。
\"記住,\"王謙在訓練間隙強調,\"咱們的目的是抓現行,不是殺人。所有陷阱都要留有余地。\"
與此同時,杜鵬帶著幾個半大孩子,整天在縣城的茶館、台球廳轉悠,裝作玩耍,實則打探消息。孩子們不引人注意,很快就摸清了龍哥團伙的動向。
\"他們明天要出貨!\"杜鵬興奮地跑回來報告,\"听說從咱們這搶的魚要運到鄰縣去賣!\"
王謙眼楮一亮︰\"走哪條路?\"
\"老鷹嘴!\"杜鵬肯定地說,\"那幫人還吹牛說要在同一個地方再干一票大的!\"
一切準備就緒。當晚,王謙的隊伍帶著特制的工具,悄悄來到老鷹嘴。這里是條狹窄的山路,一側是陡坡,一側是深溝,確實是個設伏的好地方。
\"這里下"天羅",\"王謙指著路中間,\"那里布"地網"。七爺給的麻藥準備好沒?\"
于子明晃了晃幾個藥包︰\"夠二十頭野豬睡一天的!\"
眾人分工合作,很快布置好了陷阱區。王謙還特意在顯眼處放了幾架裝魚的爬犁,作為誘餌。一切就緒後,隊伍撤到遠處的林子里隱蔽,只留兩個眼線在山坡上望風。
春寒料峭,夜晚的溫度依然刺骨。獵手們趴在雪地里,一動不動地等待著。王謙看了看懷表——凌晨三點,正是人最困倦的時候。
\"來了!\"耳畔傳來鐵柱的低語。
遠處傳來拖拉機的轟鳴聲,兩束燈光刺破夜色。透過望遠鏡,王謙看到三輛拖拉機滿載著魚獲,車上坐著十幾個手持棍棒的混混,正是龍哥的人!
領頭的拖拉機上,那個胖子得意洋洋地吹噓︰\"看見沒?這幫鄉巴佬慫了!今天再干一票,以後這片的魚都是咱們的!\"
拖拉機緩緩駛入陷阱區。突然,最前面的車子猛地一顛,前輪陷進了一個偽裝巧妙的坑里!
\"怎麼回事?\"胖子罵罵咧咧地跳下車。
就在此時,路兩旁的雪堆突然爆開,十幾張浸了麻藥的大網從天而降,將混混們兜頭罩住!與此同時,藏在樹上的于子明拉響了\"吊炮\",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山谷!
\"中埋伏了!\"混混們驚慌失措,有的被網纏住,有的想跑卻踩中了暗藏的套索,一個個倒吊起來。麻藥開始發揮作用,不少人很快癱軟在地。
王謙吹響哨子,埋伏的獵手們舉著火把沖出來,將剩余的混混團團圍住。胖子還想反抗,被鐵柱一個箭步上前,用獵槍抵住了腦門︰\"動一下試試!\"
天亮時分,公社派出所的民警趕到現場時,看到的是一幅奇特的景象——二十多個混混被五花大綁,有的掛在樹上,有的癱在地上,全都蔫頭耷腦。最醒目的是那個胖子,被扒得只剩內衣,吊在路中央的老榆樹上,胸前還掛著塊牌子︰\"我是魚霸\"。
\"這...這是怎麼回事?\"帶隊的派出所長目瞪口呆。
王謙上前敬了個禮︰\"報告所長,我們抓了一伙搶劫犯。他們多次搶劫我們的魚獲,昨天還打傷五人。這是贓物,\"他指了指拖拉機上的魚,\"還有他們親口認罪的錄音。\"
原來杜鵬不僅帶了錄音機,還按王謙的指示,把混混們吹噓搶劫過程的對話全錄了下來。鐵證如山,派出所長當即下令將所有人押回審訊。
消息傳回屯里,三個屯子歡欣鼓舞。七爺捋著胡子直點頭︰\"干得漂亮!既懲治了惡人,又沒鬧出人命,有理有節!\"
當天下午,縣里的工作組進駐牙狗屯,專門調查此事。副縣長親自向三個屯子的群眾道歉,承諾嚴懲龍哥團伙,並保證今後不會再發生類似事件。
\"王謙同志,\"副縣長握著他的手說,\"你們這種自衛行為是合理的。不過下次還是應該及時報警...\"
王謙不卑不亢︰\"報過三次警,都有記錄可查。\"
副縣長尷尬地咳嗽兩聲,轉頭對隨行人員說︰\"立即查封龍哥的倉庫,贓物全部返還群眾!\"
三天後,三個屯子在牙狗屯舉行了隆重的慶功會。縣里還送來了錦旗,表彰他們\"維護集體財產,見義勇為\"。
劉長富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舉著酒杯走到王謙面前︰\"王兄弟,以前是我小心眼。從今往後,青松屯唯你馬首是瞻!\"
黑水屯的李隊長也表態︰\"咱們三個屯子以後就是一家人!\"
慶功宴一直持續到深夜。王謙扶著喝多的于子明往回走,路過大隊部時,看到杜小荷和劉玉蘭還在忙著收拾碗筷。
\"還沒休息?\"王謙心疼地接過妻子手中的活。
杜小荷擦了擦額頭的汗︰\"馬上就好。今天大家都高興,多忙會兒沒事。\"
月光下,三個屯子的人們互相攙扶著道別,約定明天一起出魚。往日的隔閡在這場風波中消融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真摯的情誼。
三月初八的清晨,王謙被杜小荷的呻吟聲驚醒。妻子臉色蒼白,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謙哥...我可能要生了...\"
王謙一個激靈跳起來,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不是還有半個月嗎?\"
\"雙胞胎...容易早產...\"杜小荷咬著嘴唇說。
王謙趕緊叫醒父母,自己飛奔去請老周和七爺。屯里的婦女們聞訊趕來,王家頓時熱鬧起來。燒水的燒水,鋪床的鋪床,有經驗的接生婆指揮著眾人忙而不亂。
\"出去等著!\"王母把兒子推出門,\"大老爺們別添亂!\"
王謙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每一秒都像一年那麼長。于子明和鐵柱聞訊趕來陪他,三人蹲在院門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啊——\"屋里傳來杜小荷撕心裂肺的喊聲,王謙的心像被揪住一樣疼。
正煎熬著,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只見劉長富和李隊長帶著青松屯、黑水屯的鄉親們趕來了,手里還捧著各種補品和嬰兒用品。
\"怎麼樣?\"劉長富關切地問。
王謙搖搖頭,嗓子發緊︰\"還沒消息...\"
突然,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劃破天際!緊接著是第二聲!片刻後,王母紅著眼圈推開門︰\"恭喜啊,一對大胖小子!\"
眾人歡呼雀躍,七爺顫巍巍地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長命鎖︰\"好!好!王家有後了!\"
王謙沖進屋里,只見杜小荷虛弱地躺在炕上,懷里抱著兩個襁褓。她的頭發被汗水浸透,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看看你兒子...\"她輕聲說。
王謙小心翼翼地接過一個襁褓,里面的小家伙皺巴巴的,正揮舞著小拳頭。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撲簌簌地往下掉︰\"辛苦了...媳婦...\"
屋外,三個屯子的鄉親們自發地唱起了古老的祝福歌謠。歌聲飄蕩在興安嶺的晨光中,傳得很遠很遠...
遠處傳來屯里老人即興編唱的新調︰
\"三月里來春意濃,
除暴安良建奇功。
雙喜臨門添新丁,
三屯同心福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