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王謙被一陣細微的響動驚醒。多年打獵養成的警覺讓他立刻清醒過來,手不自覺地摸向枕下——那里藏著他隨身攜帶的獵刀。
\"吱呀——\"窗框傳來輕微的摩擦聲,像是有人在撬動。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線。杜小荷還在熟睡,呼吸均勻綿長。
王謙悄無聲息地翻身下床,赤腳踩在木地板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他貼著牆挪到窗邊,從窗簾縫隙中往外看——一張猙獰的臉正貼在玻璃上,正是白天那個叫張老三的混混!
\"砰!\"一塊磚頭突然砸向窗戶,玻璃應聲而碎。杜小荷被驚醒,發出一聲驚叫。
\"小荷,趴下!\"王謙一把將她按倒在床上,同時抄起桌上的搪瓷茶缸砸向窗外。\" \"的一聲悶響,伴隨著一聲慘叫。
\"媽的,給我上!\"張老三在窗外怒吼。
王謙迅速穿上褲子,從行李中抽出那根用來捆扎獵物的麻繩。\"小荷,穿好衣服,準備跑!\"他低聲吩咐。
杜小荷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臉色煞白。門外的走廊上已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混混們不止一個,他們從前後包抄了!
\"砰!\"房門被狠狠踹了一腳,門框上的灰簌簌落下。
王謙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房間的小氣窗上。那是老式建築特有的設計,雖然不大,但足夠一個人鑽出去。
\"從這走!\"他一把拉開氣窗,\"我先下去接你!\"
沒等杜小荷回應,王謙已經敏捷地鑽出氣窗,抓住外牆的下水管,三兩下滑到了一樓。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山里長大的孩子,爬樹翻牆是看家本領。
\"小荷,跳下來!我接著你!\"王謙在樓下低聲喊道。
就在此時,房門被撞開了。杜小荷回頭看見張老三帶著兩個同伙沖了進來,手里還拿著明晃晃的刀子!
\"臭娘們,看你往哪跑!\"張老三獰笑著撲來。
千鈞一發之際,杜小荷抓起暖水瓶朝他們扔去。\"砰!\"熱水瓶炸開,滾燙的開水和玻璃碎片四濺,三個混混慘叫著後退。
趁這個空檔,杜小荷迅速爬上窗台,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王謙在下面穩穩接住了她,兩人摔作一團,但都沒受傷。
\"跑!\"王謙拉起杜小荷就往巷子深處沖。
身後傳來張老三的怒罵聲和雜亂的腳步聲,但很快就被甩開了——在黑暗的巷子里,兩個山里長大的年輕人如魚得水,幾個轉彎就沒了蹤影。
天還未完全亮,晨曦微露,哈爾濱火車站的候車室里,燈光顯得有些昏暗。王謙和杜小荷坐在長椅上,他們的身影在這朦朧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
由于匆忙離開旅社,他們只帶走了隨身的小包,而大部分行李都被遺落在了那里。杜小荷身著一件單薄的襯衫,在八月的哈爾濱清晨,涼意漸濃,她不禁瑟瑟發抖。
王謙心疼地看著杜小荷,連忙伸手搓揉著她那冰涼的手,希望能給她帶來一些溫暖。他關切地問道︰“凍壞了吧?”杜小荷微微搖了搖頭,但她的嘴唇卻已凍得發青,牙齒也不由自主地打起顫來︰“沒、沒事……咱們現在去哪?”
王謙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已經被揉得皺巴巴的介紹信,展開後仔細看了看,然後說道︰“去鶴崗吧,我爹的老戰友在那兒的煤礦工作。”鶴崗,這座位于黑龍江的著名煤城,離哈爾濱並不算遠。王謙回憶起父親曾經說過,那位姓趙的叔叔在礦上擔任一個小領導職務,或許能夠幫上他們的忙。
“那我們的行李……”杜小荷面露擔憂之色,畢竟那些行李里裝著他們的衣物和一些重要物品。然而,王謙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不要了,安全第一。”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確保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這時,售票窗口緩緩打開,王謙立刻站起身來,快步走到窗口前,購買了兩張前往鶴崗的硬座車票。
火車七點發車,時間還很充裕,然而候車室里的人卻越來越多。這些人大多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背著鋪蓋卷的民工,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和滄桑;另一類則是拎著公文包的干部,他們看上去相對精神一些,但也難掩旅途的勞頓。
王謙和杜小荷坐在候車室的長椅上,兩人都有些沉默。從昨晚到現在,他們都還沒有吃東西,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王謙轉過頭,看著杜小荷,輕聲問道︰“餓不餓?”
杜小荷剛想搖頭,可肚子卻像故意跟她作對似的,“咕嚕”一聲響了起來。這聲音在安靜的候車室里顯得格外清晰,杜小荷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王謙見狀,笑了笑,從兜里掏出僅有的兩塊錢,說道︰“等著,我去買點吃的。”說完,他便站起身,朝站前廣場走去。
站前廣場上有幾個早點攤,正冒著騰騰熱氣。王謙走到一個攤位前,買了四個包子和兩碗豆漿,總共花了一塊二毛錢。包子是白菜豬肉餡的,面皮松軟,餡料鮮美,讓人看了就很有食欲;豆漿則被裝在塑料袋里,插根吸管就能喝,非常方便。
王謙提著食物回到候車室,把它們遞給杜小荷,說道︰“趁熱吃吧。”杜小荷接過包子,小口咬了一下,包子的香氣頓時在口中散開。她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謙哥,都怪我……要不是我……”杜小荷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胡說什麼!”王謙連忙打斷她,“這怎麼能怪你呢?是那些混混的錯,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他的語氣堅定而溫柔,讓杜小荷感到一陣溫暖。
廣播里開始檢票,兩人隨著人流上了車。這趟車比來時那趟更擁擠,過道里都站滿了人。他們的座位靠窗,旁邊是個抱著孩子的農村婦女。
火車\" 當 當\"地啟動了,哈爾濱的景色漸漸後退。杜小荷靠在王謙肩頭,疲憊地閉上了眼楮。王謙輕輕摟著她,心里五味雜陳——好好的蜜月旅行,竟變成了逃難。
鶴崗火車站比哈爾濱的小很多,但同樣熱鬧。站前廣場上停滿了三輪車和拖拉機,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煤煙味。
\"先去礦上找趙叔。\"王謙拉著杜小荷上了一輛三輪車,\"礦務局,多少錢?\"
蹬車的是個滿臉皺紋的老漢︰\"五毛。\"
三輪車穿行在鶴崗的街道上,這里的建築大多低矮陳舊,牆上刷著\"安全生產大干四化\"之類的標語。街上行人匆匆,很多都穿著藍色工裝,應該是煤礦工人。
礦務局是一棟三層紅磚樓,門口掛著白底黑字的牌子。王謙向門衛打听趙叔——趙志剛,采煤二區的副主任。
\"老趙啊,\"門衛是個和善的老頭,\"等著,我打電話叫他。\"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大步走來。他穿著藍色工裝,臉上有幾道煤灰留下的黑印,一看就是剛下井回來。
\"你是...建國的兒子?\"趙叔上下打量著王謙,\"像,真像!\"
王謙趕緊行禮︰\"趙叔好,這是我媳婦杜小荷。\"
\"好閨女!\"趙叔爽朗地笑了,\"走,先回家吃飯!\"
趙叔家住在礦區的家屬院,是一排排整齊的紅磚平房中的一間。屋里陳設簡單但整潔,牆上掛著毛主席像和幾張獎狀。趙嬸是個微胖的婦女,听說他們的來意後,立刻張羅著做飯。
\"先歇會兒,\"趙嬸熱情地說,\"我 面條,很快就好。\"
飯桌上,王謙簡單講了在哈爾濱的遭遇。趙叔听得直拍桌子︰\"這幫小混混,無法無天了!\"他灌了口白酒,\"就在這兒住下,玩幾天再回去!\"
趙嬸已經收拾好了隔壁的小房間,雖然簡陋,但干淨溫馨。杜小荷主動幫忙洗碗,兩個女人很快熟絡起來。
\"小荷啊,\"趙嬸小聲問,\"你們...沒圓房呢吧?\"
杜小荷手里的碗差點掉地上,臉一直紅到耳根︰\"趙嬸...\"
\"別害臊,\"趙嬸笑眯眯地說,\"今晚給你們好好布置布置。\"
下午,趙叔特意請了假,帶他們參觀煤礦。巨大的礦坑像一張大嘴,吞噬著無數工人的汗水;運煤的小火車\" 當 當\"地穿梭,黑亮的煤炭堆成小山。
\"下個月就要上綜采設備了,\"趙叔驕傲地說,\"到時候產量能翻一番!\"
王謙前世對煤礦有些了解,知道這是中國煤礦機械化的開始。他隨口問了幾個專業問題,讓趙叔大為驚訝︰\"你小子懂得不少啊!\"
晚飯是豐盛的豬肉炖粉條和烙餅,趙嬸還特意炒了幾個雞蛋。飯桌上,趙叔講了不少和王父年輕時的事,包括他們一起打獵的趣事。
\"你爹那槍法,嘖嘖,\"趙叔抿了口酒,\"百步穿楊!有次我們打圍,他一人放倒三頭野豬...\"
杜小荷听得入迷,不時看看王謙,眼里滿是驕傲——她男人將來也會成為這樣的神槍手。
飯後,趙嬸神秘兮兮地把他們帶到小房間。王謙一看就愣住了——房間里點了紅蠟燭,床上鋪著新被褥,還撒了花生紅棗!
\"這...\"王謙耳根發熱。
\"別害臊,\"趙嬸笑著推他們進屋,\"春宵一刻值千金!\"
門關上了,房間里只剩下紅燭搖曳的光影。杜小荷低著頭坐在床沿,手指絞著衣角。王謙輕輕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
\"終于...\"他聲音有些沙啞,\"就剩我們倆了。\"
杜小荷抬起頭,燭光映在她的眼眸中,像兩簇跳動的火焰。窗外,遠處傳來礦區的汽笛聲,隱約還有工人們哼唱的號子︰
\"嘿喲嘿喲采煤忙,
黑金滾滾出地下。
老婆孩子熱炕頭,
日子越過越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