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還沒有走出縣城,國營食堂的油香還在唇齒間殘留,王謙已經帶著兩人拐進了縣城西頭的一條小巷。
陽光斜斜地照在斑駁的磚牆上,將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謙子哥,咱不直接回去嗎?"杜小荷懷里抱著新買的粉色絨衣,臉頰被冷風吹得通紅。
王謙神秘地眨眨眼︰"帶你們看個地方。"
巷子盡頭是間掛著"農機修理"牌子的低矮平房。
王謙讓兩人在拐角等著,自己上前有節奏地敲了敲門。
門開了一條縫,他迅速塞了包"大前門"進去。
不一會兒,王謙回來了,腰間布袋明顯鼓了不少。
"買了啥?"于子明好奇地摸向布袋。
王謙拍開他的手︰"子彈。二十發。"他壓低聲音,"那店里還有五六半,要一千二呢。"
"多少?!"于子明差點喊出聲,被杜小荷一把捂住嘴。
"所以咱們得抓緊打獵攢錢。"王謙望向北面連綿的興安嶺,"走,從林子里穿回去,說不定能踫上啥。"
三人拉著滿載貨物的爬犁轉向山林。
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大黃跑在前面開路,時不時停下來嗅聞。
冬日的陽光透過雲杉枝葉,在雪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謙子哥,你看!"杜小荷突然指著遠處一棵歪脖子松,"那是不是松鼠?"
王謙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個灰影在樹枝間跳躍。
于子明已經摸出彈弓,卻被王謙攔住︰"別浪費功夫,咱找大的。"
話音剛落,大黃突然停下,耳朵像雷達般轉動,鼻子快速抽動。
王謙立刻舉手示意安靜,輕手輕腳地蹲下查看雪地——清晰的蹄印,比 子大,比成年馬鹿小。
"青 子。"他眼楮發亮,"半大的馬鹿,肉最嫩。"
三人悄無聲息地卸下爬犁。
王謙取出"水連珠",塞入子彈的動作輕得像貓。
大黃渾身肌肉緊繃,等待指令。
"我繞右邊,"王謙耳語安排,"子明守左邊,小荷帶大黃從中間驅趕。記住,馬鹿急了會踢人,別靠太近。"
杜小荷緊張地點頭,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王謙沖她鼓勵地笑笑,然後貓腰向右側移動。
積雪在腳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王謙借著灌木掩護,一點點靠近。
透過樹枝縫隙,已經能看見那只馬鹿的輪廓——棕灰色皮毛,頭頂剛冒出的角芽不到十厘米,正是肉質最好的"青 子"。
距離約五十米,還在射程外。
王謙繼續靠近,突然踩斷一根枯枝。
" !"
馬鹿警覺地抬頭,耳朵轉動。
王謙屏住呼吸,變成一尊雪雕。
五秒、十秒...馬鹿似乎放松了警惕,繼續低頭啃食灌木枝。
三十米。
王謙單膝跪地,慢慢舉槍。
就在這時,林子里突然飛起一只松鴉,驚得馬鹿一個激靈。
"汪!"大黃的吠聲打破了寂靜。
馬鹿轉身就逃,速度快得像道灰色閃電。
王謙來不及瞄準,憑感覺扣動扳機。
"砰!"
子彈擦著馬鹿臀部飛過,打在樺樹上濺起樹皮。
馬鹿受驚轉向,朝于子明把守的位置沖去。
"攔住它!"王謙大喊。
于子明揮舞外套從樹後跳出來︰" ! !"馬鹿急剎,又轉向杜小荷那邊。
杜小荷嚇得閉眼尖叫,手卻死死拽著大黃。
馬鹿從她身邊兩米處竄過,帶起的風掀起了她的辮梢。
"放狗!"王謙邊追邊喊。
杜小荷松手,大黃如離弦之箭沖出。
獵犬的吠叫和馬鹿慌亂的奔跑聲在林間回蕩。
王謙抄近路追趕,肺部火辣辣地疼,但腳步不停。
前方傳來"撲通"悶響,接著是大黃興奮的吠叫。
王謙沖過去,看見馬鹿倒在結冰的小溪邊,大黃咬著它的後腿——原來馬鹿慌不擇路踩破冰面陷了進去。
王謙舉槍瞄準馬鹿耳後。
"砰!"
馬鹿應聲倒地,幾乎沒受痛苦。
王謙割下小塊肝髒獎勵大黃,獵犬叼著戰利品滿足地趴在一旁。
"打、打中了?"于子明氣喘吁吁地追來。
杜小荷臉色蒼白地趕到︰"太嚇人了..."
"沒事了。"王謙笑著揉揉她的腦袋,"今晚吃鹿肉。"
三人正要處理獵物,大黃突然豎起耳朵,朝林子深處嗅聞。
王謙順著它的視線望去——遠處樹叢間隱約有灰影閃動。
"還有!"他一把抓起槍,"大黃,上!"
接下來的場景讓于子明和杜小荷目瞪口呆。
大黃像陣黃色旋風沖進林子,驚起了三頭更大的馬鹿。
王謙迅速臥倒,架槍瞄準。
"砰!砰!"
兩聲槍響,兩頭成年馬鹿應聲倒地。
第三頭僥幸逃脫,消失在密林深處。
"神了!"于子明激動地捶地,"兩槍兩頭!"
王謙吹了聲口哨召回大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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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檢查戰利品——一頭青 子約一百五十斤,兩頭成年馬鹿每頭超過兩百斤。
這收獲遠超預期!
"皮子能賣一百多,肉也值錢。"王謙估算著,"鹿鞭、鹿筋、鹿茸都是寶貝。"
處理三頭鹿花了近兩小時。
王謙手法嫻熟,剝皮、剔骨、分肉一氣呵成。
內髒分給大黃一些,剩下的掛在樹上留給其他動物——這是老獵人的規矩。
爬犁上堆滿了鹿肉和皮毛,沉得需要三人一起拉。
天色漸暗,林子里開始飄雪,但三人心里熱乎乎的。
"謙子,"于子明喘著粗氣,"你槍法咋練的?跑動中都能打這麼準。"
王謙笑而不答。
上輩子他在護林隊二十年,移動靶射擊年年第一。
回到屯口時,天已黑透。
听到動靜的鄉親們紛紛出來看熱鬧,見到三頭鹿的收獲,驚呼聲此起彼伏。
"老天爺!"王謙爹第一個沖上來,"這都是你們打的?"
杜小荷的父親杜老蔫摸著鹿茸,眼楮發亮︰"好家伙,這能泡多少酒啊!"
三家人在王謙院里熱熱鬧鬧地分起獵物。
按照山里規矩,獵手拿大頭,幫忙的也都有份。
最終王家、于家、杜家各分了一整頭鹿,王謙還特意給老支書送了條鹿腿。
屋里,王謙娘和杜小荷娘忙著炖鹿肉,香氣飄滿整個院子。
王謙爹和于德水蹲在院里抽煙,臉上笑開了花。
兩個小妹圍著鹿皮打轉,嘰嘰喳喳說要做什麼手套帽子。
杜小荷換上新買的粉色絨衣,在灶台邊幫忙。
火光映著她紅撲撲的臉蛋,比衣裳還嬌艷。
王謙看著她,心里比喝了參須酒還暖和。
現在能看著她穿新衣、吃鹿肉,笑得這麼開心,王謙覺得重生值了。
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趙老蔫帶著兩個佷子站在柵欄外,眼巴巴地看著院里分肉,臉色難看得很。
王謙故意高聲說︰"子明,給老支書家再送條鹿腿去!人家當年可沒少照顧咱。"
于子明會意,拎著條肥鹿腿從趙老蔫面前大搖大擺走過,氣得老趙直跺腳。
這一晚,三家的煙囪都冒著歡快的煙。
鹿肉的香氣彌漫整個牙狗屯,歡聲笑語直到深夜才漸漸停歇。
王謙躺在熱炕上,听著兩個妹妹均勻的呼吸聲。
窗外,大黃趴在院里守著沒啃完的鹿骨,偶爾發出滿足的哼哼。
七百塊錢的巨款,三頭馬鹿的豐收,還有杜小荷穿著新衣裳的笑臉...
這一切都美好得像場夢。
但腿上結痂的傷疤提醒他,這是真實的,是他用兩世為人的經驗和勇氣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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