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二年十月二十八日。
皇帝李治病體沉痾,而封禪泰山之志依然堅定。
御駕親率皇後武媚娘、太子李弘,浩蕩啟程。
紫金鳳輦之中,武媚娘儀態萬方,威儀日隆,與帝同輝。
太子李弘隨侍在側,恭謹溫良。
護駕之文武百官、精銳禁軍、華美儀仗,蜿蜒如巨龍,首尾綿延竟數百里不絕。
旌旗蔽日,甲冑生寒, 赫天威震懾四野。
八方來朝,萬邦咸集。
東起高麗,西極波斯,諸國使臣、酋長、商賈,
慕天朝之盛,懷敬畏之心,扈從于道。
駝鈴悠揚,馬蹄聲碎,異域衣冠,輝映著中土風華。
曠古盛況,莫此為甚。
又恰逢海內升平,五谷豐登。
沿途州郡,粟米盈倉,絹帛山積。
黎庶簞食壺漿,跪迎聖駕,
山呼萬歲之聲,響遏行雲。
此情此景,昭示著大唐國力臻于極盛。
武後之權柄,如日中天,與君父同掌乾坤。
貞觀遺風,開元先兆,盡顯于斯。
十二月初八,
感業寺。
一處偏僻破敗的禪房。
賀蘭敏樂屏退侍女,獨自潛入。
她終于見到了被囚禁于此的母親,韓國夫人武順。
武順早已不復當年榮國夫人的光彩。
形容枯槁,眼神卻淬著毒火。
“母親!”
賀蘭敏樂撲到母親膝前,淚如雨下。
十七歲的她,容顏極盛,甚至超越了武順年輕時的艷名。
武順顫抖的手撫上女兒傾國傾城的臉。
眼中沒有重逢的喜悅。
只有滔天的恨意與不甘。
“我的樂兒……你竟生得這般好……”
武順的聲音干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
“可你可知……你姨母……武媚娘那個毒婦!”
賀蘭敏樂抬起淚眼,茫然又驚懼。
“她……她怎麼了母親?”
武順猛地攥緊女兒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她害我!她親手將我推入這萬劫不復之地!”
武順的眼中燃起瘋狂的火焰。
“她嫉妒!嫉妒我曾得陛下青睞!嫉妒我的樂兒比她所有的兒女都美!”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怨毒。
“她怕!怕我們母女奪走她的一切!她的寵愛!她的後位!”
賀蘭敏樂手腕吃痛,心中更痛。
“母親……姨母她……”
“住口!不許叫她姨母!”
武順厲聲打斷,面目猙獰。
“她是惡魔!是披著人皮的豺狼!”
她死死盯著女兒美麗無瑕的臉。
“她用最陰毒的手段構陷我!污我清譽!將我囚在這活死人墓!”
“她連自己的親姐姐都不放過!何其狠毒!何其無情!”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扎進賀蘭敏樂的心。
她看著母親眼中蝕骨的恨意,渾身發冷。
“樂兒……”
武順的語氣忽然變得異常溫柔,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決絕。
“記住!記住母親今日的話!記住母親這張臉!記住這感業寺的每一塊磚石!”
她松開女兒的手。
緩緩從發間拔下一支磨得尖利的舊金簪。
賀蘭敏樂瞳孔驟縮。
“母親!不要!”
她失聲尖叫,撲上去想搶奪。
太遲了。
武順用盡全身力氣。
將那支金簪。
狠狠地。
決絕地。
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溫熱的鮮血。
瞬間噴涌而出。
染紅了賀蘭敏樂素白的衣裙。
也染紅了武順枯槁的面容。
她倒在冰冷的地上。
氣息微弱。
目光卻死死鎖住嚇傻了的女兒。
用盡最後一絲氣力。
一字一頓。
如同詛咒。
“為……我……報……仇……”
“向……武……媚……娘……”
“報……仇……”
最後一個字落下。
武順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
手。
無力地垂下。
只留下那支深深沒入胸口的金簪。
和滿地刺目的猩紅。
賀蘭敏樂呆呆地跪在原地。
臉上沾著母親溫熱的血。
懷中是母親迅速冰冷的身體。
那雙美麗至極的眼眸。
從極致的驚恐。
到深不見底的茫然。
最後。
凝固成一片冰封的、淬毒的恨海。
母親的血。
母親的詛咒。
母親臨死前那刻骨的怨毒眼神。
像烙鐵一樣。
深深燙進了她的靈魂。
武媚娘。
那個她曾經敬畏甚至依賴的姨母。
那個高高在上、雍容華貴的皇後。
此刻。
在她心中。
只剩下一個名字。
仇人。
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輕輕放下母親的尸身。
顫抖的手。
撫上母親未瞑目的雙眼。
指尖冰冷。
聲音卻平靜得可怕。
“母親。”
“您放心。”
“樂兒……記下了。”
“此仇。”
“必報。”
禪房內死寂無聲。
只有濃重的血腥氣彌漫。
賀蘭敏樂緩緩站起身。
一個以美麗為刃。
以仇恨為火的復仇計劃。
在這片死寂與血腥中。
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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