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魏仁手里握著一根新削的魚竿,釣線沒入平靜的海面。
他目光看似專注地盯著浮漂,耳朵卻不由自主地捕捉著身後不遠處的細小聲響。
木屋前的空地上,許沁正姿態閑雅地坐在一張由灌木妖新編織的藤椅上,面前矮幾上擺著一套簡單的粗陶茶具,格調一下就起來了。
而陳蘭則有些拘謹地坐在對面一張小木凳上,雙手放在膝頭,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陽光透過元樹稀疏的枝葉灑下,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麼說,你們之間還有過一些誤會...”
許沁提起粗陶壺,動作行雲流水地為陳蘭斟了一杯散發著淡淡清香的野花茶,語氣溫婉自然,帶著恰到好處的音調。
“嗯!”
陳蘭用力點頭,臉上露出一些不好意思︰“不...不是誤會,爺爺之前確實加入過...邪修....”
“哈,這有什麼稀奇的。”許沁輕輕一笑指著魏仁說道︰“看到那邊那個釣魚的嗎,他也是邪修!”
“啊!”陳蘭一聲低呼,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魏哥哥怎麼會是邪修!”
許沁咯咯一笑,一板一眼將通緝令上的內容說了出來,又說道︰“他的肖像早都被撒的滿天飛嘍。”
陳蘭听完呼哧一笑︰“魏哥哥真有意思,通緝令上寫的都是假名字。”
不過旋即又有些擔心起來︰“肖像上畫的也是魏哥哥的模樣嗎?”
听到“假名字”這三個字,許沁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但仍笑著說“肖像上當然是他自己的樣子了。他呀,倒是有閑心,知道取個假名字,居然不知道改換樣貌。不過我跟你說...”
許沁稍稍伸過頭,神神秘秘的對陳蘭說到︰“我們在外面也都叫他的假名字,搞不好現在他連自己本名叫什麼都記不住了。”
“真的假的!”
“不信,你叫他一聲試試。”許沁慫恿道。
“魏仁哥哥!”
陳蘭的聲音剛出口,便被許沁揮手間的一道隔音攔下。
“傻丫頭。”許沁指著陳蘭笑了笑︰“以後可要長點心,你這樣被人一說就信,以後搞不好會惹出麻煩的。”
陳蘭小臉微紅︰“姐姐又不是壞人...”
對于陳蘭的認可,許沁面上不動聲色,依舊是那副溫婉大氣的笑容,只是幽幽的目光瞥向了正穩坐釣魚台的魏仁。
礁石上的魏仁,此時忽然莫名覺得後頸一涼,握著魚竿的手指都僵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回頭望去,正好撞上許沁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和似笑非笑的唇角。
那臉色平靜,眼神戲謔的樣子...讓他忽然心里一陣發毛。
心頭猛地一怵的瞬間,魏仁幾乎是觸電般迅速轉回頭,背脊挺得更直了,全神貫注地盯著海面,仿佛下一刻就能釣出一條“大貨”。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
島上,參元妖獸們已經將這座小島改建成了它們自己滿意的模樣,唯獨小島中心的那兩座木屋沒做什麼改變。
不過在木屋外圍一圈,仍被他們開鑿出了一條環形河渠,而沿著環形河渠,他們也挖出了很多支流,做這些就是為了能讓大江遍布整座小島。
拋開這些變化不談,兩個少女之間的關系也在迅速升溫。
陳蘭經常在魏仁耳邊說著許沁對她有多好,教她梳很多很多好看的發髻,認識很多很漂亮的花朵諸如此類的。
還說許沁是除了爹娘和爺爺之外,對她最好的人了。
魏仁听著听著,嘴角也不自覺的彎出弧度。
而後裝作失落又有些不滿的說道︰“哦?那我對你就不好了?”
陳蘭一愣,隨即小臉更紅了,帶著點扭捏,連忙擺手︰“不是不是!魏仁哥哥待我也好...”
她努力想著措辭“我是說許沁姐姐就像...就像大姐姐一樣。”
她似乎覺得自己的表達不夠清楚,有些懊惱地跺了跺腳。
魏仁看著她著急的模樣,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揉了揉她的頭發︰“好了好了,逗你的。許沁她啊...確實很好。”
他笑完,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慌。
這幾天,許沁從未主動找他說過一句話。
即使偶爾在島上遇見,她也只是微微頷首,帶著那份無可挑剔的禮貌的微笑,然後便與他擦肩而過,仿佛他只是島上某個普通的妖獸。
魏仁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的確也有些慌了,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這個大小姐。
不過看到兩人相處的很愉快,這點恐慌又被他按下心頭。
“我看她最近在教你很多東西,你要好好學,許沁...怎麼說懂得也比你多,多從她那學學如何更好的掌控靈力。”
復活後的陳蘭,驟然間得到了下仙境巔峰的修為,對她來說有點太過突然。
讓之前連濁仙都不是的陳蘭有些不適應,在靈力的使用方面很是蹩腳。
許沁也是看了出來,不過她沒有詢問緣由,而是每天會帶著陳蘭在島上四處飛飛,然後指著一處的野花,讓她用靈力采摘過來。
可以說許沁的指點並非系統的傳授,更像是在日常相處中不著痕跡的引導,類似于寓教于樂。
這些細微處的練習,讓陳蘭受益匪淺,對許沁的依賴和好感更是與日俱增。
“嗯!我知道的!”
听著魏仁的囑咐,陳蘭用力的點頭。
修行...對她來說曾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
遙遠到一度曾成為她的奢望。
為了她的修行路,爺爺甚至還為此還丟了性命。
可復活後魏仁的話,卻在那一刻讓她的精神瞬間崩潰。
“你的肉身和經脈被重塑了,修為也到了下仙境,比你爺爺還要厲害!而且啊,你以後的修行也會簡單很多。”
就是這句話,將爺爺所有的努力通通都徹底擊潰,如此可笑。
她忍不住抱著魏仁痛哭,不知是在哭自己的不幸,還是爺爺的離世,亦或者...僅僅是哭這類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