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棠一口氣唱了三首跨度很大的歌,走的R&B或者抒情路線。
老實講,這不是破吉他酒館中受眾最多的類型,耐不住人小姑娘年輕漂亮,僅憑這一點就夠顧客下幾杯酒了。
“走,喝酒去。”
所以,今天這場酒還多了個偉光正的名義——歡迎新人入職!
“哎樂哥,咱也別挪窩了就在這喝,趁現在沒人待會哥們上去獻唱一曲。”陳禹提議道。
陸硯也是贊同的,正好上次錯過了林晚聲表演,今天權當補上。
再說,平時她都和樂隊捆綁一塊,這類單獨登台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
不是嗎?
至少,貝斯手兼私人廚師那哥們不在,今晚獨享solo也算聊以自慰了。
“陸師傅!”
是甦棠,不知什麼時候貓到他後面。
“從聚光燈轉換到黑暗中這麼絲滑?”
“你‘怎麼沒把女朋友帶來’啊?”
她把先前林晚聲問的又提了一遍,雙手背後,好奇寶寶模樣。
陸硯吃不準她究竟是調侃還是隨口問......
這時候就別僥幸了陸硯!
人家一下台專門點著這句,難道還不明顯嗎?
“師傅的事你小朋友別管。”陸硯強硬挺胸,全力梭哈師道尊嚴,妄圖重新掌握話語權。
“噢——,那小朋友的事,我也就不跟叔叔你說啦?”
呵,不說就......
......
“不,說,你快說。”
他卡在眾人搬東西的間隙對自己的實習生展開一系列嚴厲拷打,只因她說了句其實也沒有太喜歡‘暗戀’這首歌。
不喜歡你干嘛唱?這個選曲是不是有人幫你選的?那她是什麼意思?
僥幸的心再次噗通起跳,陸硯死死盯著甦棠閉合的嘴唇,仿佛那里是五百萬彩票出口。
“不、說,我唱累了,口渴。”
甦棠一襲白裙俏生生地站在那,給人一種溫婉可人的感覺,特別是笑起來臉頰會泛起甜甜的酒窩。
所以女人,不可只看表面。
萬一人家玩的就是反差呢!
“你——”
“你可真會摸魚,陸硯!”
顏朵擰著椅子和酒瓶在身後拖曳,特別是看到陸硯和那個白裙子小姑娘裹在一起、就氣不打一處來。
“顏姐受累,您放這後面交給我。”
好嘛,不知道的還以為您這是脆弱得懷上了。
“不用你事後殷勤,”顏朵一掌拍掉接過椅子的手,“晚聲買夜宵了,這麼多東西你出去幫她擰點。”
說著,大眼楮一瞪,似在說‘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陸硯心道,你男人是個男人不就得了,操其他男人的心作甚?
只歸想想罷了。
面對這個姐姐他總是底氣不足,在她順利和自己的好室友兼半熟兄弟在一起後便這樣。
別說和林晚聲、對方的好閨蜜分手,在她面前更是矮了一頭。
無他,兄弟老婆和忘不掉的前女友的閨蜜,buff疊滿了誰都要暫避鋒芒。
于是推開歇山頂手繪圖門簾走進十點半鐘的夜色里。
灰撲撲的世界中,面朝他站著一位白體恤牛仔褲女孩,燈打在後背仿佛散發光芒。
“晚......”他下意識想像從前那樣喊‘晚聲’,又覺得不妥;
喊‘林晚聲’又覺得不習慣、刻意。
搜腸刮肚一陣,竟不知道怎麼稱呼眼前這個女人,曾經的全世界。
悲哀不經意間撞到心坎,這次比看見她和武愷一起下車時來得更濃烈,幾近濃郁得有實感。
原來,他從未考慮過,兩人之間落得生分的場景。
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除了‘晚聲’還會以其他生分的名字去喊她。
從來沒有。
“你還是喊我晚聲吧。”
他感到舌尖泛苦,同時苦澀的味道里又沁出一絲甜。
夜風襲人,吹得女孩身影蕭瑟,同時又好像吹走了彼此的距離和隔閡。
是陣適合傾訴的晚風。
時鐘反方向回轉,有什麼東西還堅守原地,讓人覺得,只要靠近、就能溫暖。
“我......”
正要開口時,一個陽光下頭發鋪開如綢緞、古典而書卷氣的女人在腦中晃過。
“顏朵說你要去買夜宵......”
背光,看不清林晚聲的表情,直到她再次開口。
“我太久沒待在上海了,這一塊不熟。”
她說,聲音像被陽光曬過的棉布,底色溫暖。
耳膜和心髒還記得,正是這個聲音,鼓舞他在最容易踫壁的歲月昂揚向前。
“听說你最近幫顏朵挑婚紗,累得吃飯都不想出酒店?”
只是都過去了,‘小酒館’和‘破吉他’,兩者終歸不能混為一談。
他們並肩走在行道上,偶有迎面來的路人將兩人位置逼近,陸硯的心神也隨兩者間的距離一會緊一會更緊。
“是現在的酒店服務太好,不體驗總覺得吃虧了似的。”
“這听上去肯定讓顏姐挑不出刺。”
林晚聲輕輕笑著,話匣子打開,向他提起婚禮籌備中的事,沒有大事,全是怪事、樂事、平常事,偏偏陸硯就是津津有味。
如果條件允許,這些細小的每件事,只要由她說出來,便可下一杯酒。
燈將二人的影子拉扯、拉長,直至光的邊緣。
“陸硯你知道嗎,顏顏穿婚紗可好看了,到時候你肯定要看呆在那。”
從前她總是逼他看文學作品,一塊聊《呼嘯山莊》、探求飄忽在天邊的精神世界。
現在她聊起當時覺得‘俗不可耐’的婚姻,態度竟一百八十度反轉。
“然後陳禹那小子就會在這時拋下他的妻子向我奔來,給我一個飛踹?”他努力將話往輕松那塊帶。
“哈哈,這可是你編排的,算自戀還是自虐?”
“叮——”
唯有楊靈的消息才會喚起特殊提示音,沒去看。
“老板多拿點鴨爪,”陸硯側過頭說,“算我還他一腳。”
“老板鴨爪多少錢一個?”
“5塊。”
“這年頭當鴨子也不掙錢嘛,陸硯。”她也側頭,眼楮微瞌,像只神秘的貓。
“額......所以......這不我還沒下場入行嘛。”
返程,一路無話。
......
@Adeline︰陸先生,今晚在做什麼?(小兔子打招呼.jpg)
破吉他店內,距離唱台最近一個桌,桌上堆疊著酒水和買來的夜宵,四周空氣充斥著被嗓音污濁過的振幅、頻率。
陸硯盯著微信,看到洗完澡躺床上的楊靈對著手機劃拉十來秒敲出這行字,又花十來秒選好表情包,附上花兒綻放般的心情,才點擊發送、終于在他手機上呈現這條平平無奇的問候消息。
于是念頭短暫的抱怨頓時消了。
他怎麼會生楊靈的氣呢。
手指敲下‘在外面喝酒’。
不行,還是加上陳禹的名字免得她多想。
‘和陳禹他們在喝酒。’
......等等,這是不是有意隱瞞了?況且明天甦棠撞見楊靈了興許會露餡!
要不一會讓她封口?
想到這他自己都笑了,甚至憑陸硯邪惡的揣測,可以腦補出甦棠一臉壞笑對著說‘你也不想這個秘密被楊老師知道吧?’借此要挾。
墨斗先生︰和陳禹他們喝酒,你猜猜正巧遇到了誰?
如果她不猜,就不說了。
@Adeline︰(小兔子微笑.jpg)
額......
表情包,有時候,確實有妙用。
模稜兩可怎麼破?
究竟要不要告訴她林晚聲也在的事實?
盡管兩人沒有明確心意,盡管他和林晚聲清清白白......
而且那天也說了,兩人只是‘朋友’,就此裝糊涂似乎對外也說得過去?
除了,面的自己的時候問心有愧。
墨斗先生︰撞見甦棠來破吉他面試了,還有林晚聲和顏朵。
發完消息,長舒一口氣。
又一次,戰勝了自己的陰暗面。
“硯哥,唱不唱?”
那邊燈光明亮,台上嗨歌三首的陳禹終于想起現場互動一茬,當即點名讓陸硯上台。
這上台往往是有一定講究和說法的。
懂行的都知道,場子熱不熱、時機對不對,很關鍵。
一桌子熟人,熱。
音痴剛墊完音,時機對。
天時地利具備,那就上!
......
“陽光彩虹小白馬/滴滴答滴滴答!”
“一起來!”
“我是內內個內內/內內內內內內/內內個內內/內內內內內內......”
笑話,踩著自家兄弟人前顯聖嘛?都這個年紀了誰還在乎你一兩首歌唱什麼樣?
鋒芒要收收啦!
陸硯和陳禹踫了一個,喝私酒的行為頓時引來阿樂不滿,于是三人又炫了一個。
“嘶哈~”
“這年紀上來了酒就難下去了,是不是啊陸叔叔?”甦棠坐他旁邊干看著,然後遞來一句風涼話。
連張紙巾都沒有,不像話!
“小姑娘講話不要太狂噢,你曉不曉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道理啦?”
用手揩嘴,陸硯眼神挑釁甦棠,大有‘你一杯我兩杯亦不在話下’的囂張氣焰。
甦棠回避。
爽!
大仇暫且得報!
“陸硯你欺負人一個小姑娘算什麼!”
“就是就是!”
嗯?
顏朵突然發難他理解,這個‘就是就是’是誰跟的?
一回頭,那溝槽的陳禹看著他‘嘿嘿’地笑。
跟著開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