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誓言應驗,于是,趙漪消失了。
如月,黎縣,黎山寺
明天耳朵靈光,哪怕南煙,刻意壓低聲音,他也听得一清二楚,出言嘲諷︰
“小姑娘,你倒是很了解我,你也不用密謀,她可以走,”
“我真想知道,你會不會,比明輕那麼有趣?”
南煙听著,越發害怕,一直叫趙漪快走。
她不僅不走,反倒是目光找尋著,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使用?
明天接著奸笑道︰“你這麼柔弱,應該挨不了多久,但你是有趣的,”
“我或許,可以試試別的,讓你不同的體驗,”
“如果,你要明輕經歷過的,也可以成全你,”
“正好看看,你們夫妻倆,到底,誰更好玩?”
“我感興趣的是你,我就是,要在明輕心尖扎兩刀,”
“我倒想看看,明輕看著你要死不活的,他痛不痛?哈哈………”
那刺耳的笑聲,在屋里回蕩,撞擊著南煙的腦袋,頓感頭疼得厲害,就像要裂開。
南煙勸說道︰“一一,你不走,我們都會折在這里,”
“沒有任何意義,你走了,我還有希望,”
“你也在這里,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你不是他的對手。”
趙漪听著南煙的話,心里有些動容。
她知道,她留在這里,也只是陪同。
趙漪知道,南煙自有她的辦法。
但是,趙漪不能,放她一個人面對。
何況,南煙的身體,還那麼弱。
她怕,南煙等不到,她找人來救。
趙漪看了看南煙,沉思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走。
她沖上前去,阻止明天靠近南煙。
趙漪是跆拳道黑帶,可是,她並不是明天的對手。
不過三兩下,趙漪就被打得站不起來。
可是,她並沒有放棄,掙扎著上前,拼盡全力地抱住明天的腿,拖住他。
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便是不讓南煙受到傷害。
明天輕輕一用力,便將趙漪甩到牆上,然後跌落在地上。
劇烈的疼痛,震著她的肚子,她感覺好痛。
可趙漪一次又一次踉蹌著,撲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腿。
她只想拖住明天,等到明輕他們來。
明天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耐心被消磨殆盡。
明天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輕輕幾刀緩緩刺在趙漪身上。
她的雙手無力地滑落,身體慢慢癱倒,沒了動靜。
南煙一直喊著趙漪,喊到嗓子都啞掉。
這是南煙除初見以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卻變成了最後一次。
刀太冷,晃眼得很,她覺得,她的五感瞬間消失。
她看到,趙漪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周圍都是鮮血。
她已經感受不到害怕,只想著,明天的刀早點扎在她身上。
這樣,就痛一會,她就不痛。
就當明天的刀,要刺下去時,明輕的聲音驟然響起︰
“明天,別踫她,否則,我要你的命。”
明天听到,明輕的聲音,轉身跳窗而逃。
“明輕,”南煙手艱難地抬起,指著地上滿身鮮血的趙漪,聲音微弱且沙啞︰“看看趙漪………”
看到明輕那一刻,她再也堅持不住,意識逐漸模糊,昏了過去。
醫院里,儀器的“滴滴”不斷響著。
南煙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又一次,
再一次,
明輕又這樣看著,她臉色慘白地躺著。
一片混沌與黑暗中,南煙的意識逐漸回籠。
“阿因,”明輕干涸的嗓音透著欣喜︰“你終于醒了,”
明輕一邊靠近南煙,一邊伸手按下呼叫鈴。
他輕輕抱著南煙,眼里滿是劫後余生的慶幸。
不多時,醫生來到病房,為南煙檢查。
這個醫生在這里不止一次,見過南煙,她都驚嘆于南煙的住院次數。
“好好照顧她,這麼年輕,身體太差,”醫生收起听診器,語重心長地說道︰“她再也受不住刺激。”
“謝謝醫生,”明輕苦澀著聲音回道︰“我會注意。”
“明輕,”南煙握了握明輕的手,安撫道︰“我沒事。”
倏忽之間,腦袋冷不丁“滋啦”一下,疼得她猛地一個激靈。
她陡然想起了那滿地鮮血,她猛地抓著明輕的的胳膊,用驚恐的眼神詢問他︰
“明輕,一一呢?她在哪里?她有沒有事?她的孩子有沒有問題?”
明輕垂著眼眸,不敢看她,生怕她發現不對,輕聲哄著︰
“她在隔壁病房,已經沒事,但是還沒有醒來,”
“你的身體不好,等她醒來,我再帶你去看她,好嗎?”
此時的南煙,滿腦子都是,明天的奸笑和滿地鮮血,
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明輕的慌亂和心虛。
明輕輕輕摟著南煙,柔聲給輕哼著《寧夏》。
“寧靜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點點,
心里頭有些思念,
思念著你的臉,
我可以假裝看不見,
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直到讓我摸到你那溫暖的臉………”
悠揚動听的旋律,緩緩入耳,南煙身心疲憊,不知不覺地便慢慢睡去。
明輕見南煙睡著,輕嘆一口氣,緩緩躺下,將她摟在懷里,慢慢閉上眼楮。
夜色如墨,將整個世界籠罩在黑暗之中。
外面一陣激烈的吵鬧聲,驚醒了南煙。
她望了望四周,發現自己在醫院,驀然想起趙漪。
南煙悄悄起身,想要偷偷去看趙漪。
南煙剛出病房,明輕就睜開了眼,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他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從來都騙不了她。
南煙來到隔壁病房外,不知道是不是里面太暗。
還是其他原因,里面根本不像有病人的樣子。
南煙從醒來後,就一陣陣地心慌。
她接著往護士站而去。
她還沒有走兩步,整個身子就被明輕,攬在懷里。
明輕又這樣攔腰抱她,還是那麼輕松,而她卻一點也掙脫不開。
“你要去哪里?”明輕將臉埋在南煙肩頭,顫抖著聲音問道︰“不要我了嗎?”
“明輕,”南煙摸了摸他的頭,柔聲安慰︰“我不是好好的嘛。”
南煙輕輕推了推明輕,卻推不開他,他緊緊地抱著她,不允許她離開。
南煙滿心疑惑︰“別這樣,你勒到我,我都喘不過氣來。”
听到這話,明輕微微松了松抱她的手臂,卻還是沒有放開她。
南煙無奈,她知道,只要他不想放開,她掙扎也是沒有用。
這就是男人的優勢。
絕對的力量優勢。
“回去吧,”南煙無奈,只好依他︰“我哪里都不去。”
听到南煙的話,明輕松了一口氣,抱起南煙,依舊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臉,往病房走去。
“明輕,”
“嗯,”
明輕的聲音沙啞,明顯是哭過。
南煙知道,他很擔心她。
她總是讓他傷心難過,擔驚受怕。
南煙有些疲憊,輕輕趴在他肩頭,頭發有意無意地蹭著明輕的脖頸。
陡然間,走廊走來一男一女。
女人惋惜道︰“你說真是造孽哦,這麼年輕的女孩,還死得那麼慘。”
明輕听到這話,臉色驟變,加快了腳步。
他恨不得立馬回到病房。
可一切都是注定,南煙還是听到。
男人附和道︰“可不是嗎?那還是我們趙校長的女兒呢,華大的高材生。”
“明輕,”南煙听到這話,心猛地一驚,冷聲道︰“放我下來。”
“阿因,”明輕哽咽道︰“可不可以不問?”
“那去看趙漪,”南煙的聲音柔柔的,卻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決︰“馬上帶我去,我要立刻看到她。”
明輕無法阻止她。
他只怕她受不住。
她再也承受不了刺激。
“好,”明輕只能妥協,聲音沙啞︰“去看。”
明輕抱著南煙,一步步往地下室走去。
太平間一如既往地冰冷,寒意陣陣襲來。
還沒有到門口,就听到一個聲音︰
“先生,你能不能離開,還沒有到時間,你一直待在這里,我們很為難。”
轉角的白牆,隨著腳步緩緩後移,牆後的場景,毫無保留地展現在眼前。
一個年輕男人,呆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壁。
一條腿伸直,一條腿微微蜷縮,右手無力地搭著。
金黃色的卷發,凌亂地縮在頭上,身上的黑色運動裝映著,大小不一的黑褐色暗斑。
雙眼空洞,周身散發著孤寂的氣息。
一動不動的,宛如一尊毫無生氣的雕像。
這人正是鄭鈔。
不過只是一夜,他就像是老了好幾歲。
整個人一片頹唐,毫無生機。
南煙從明輕懷里下來,顫抖著靠近那停尸床。
明輕伸手將白布揭開,那張慘白發僵的臉映入眼簾。
南煙猛地後退,差點跌倒,明輕急忙扶住她。
“假的………”
南煙不停地念著,她看著明輕,想要得到,一個想要的答案。
她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嗯,”明輕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是假的,我們回去,好嗎?這里太冷,你承受不住。”
他在期待,期待她能夠放下,能夠好好的。
他怕她傷心過度。
“假的?”鄭鈔乍然沖上前,激動著說道︰“南煙,她償還了,我可以替她還的,為什麼是她,為什麼………”
鄭鈔每說一個字,都帶著一聲冷笑。
他在嘲笑,嘲笑自己的無力。
南煙滿腦子那句“償還”。
她沒有感覺,什麼感覺都沒有。
她看著,明輕不停地在叫她,可她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動,卻一點聲音,也听不到。
南煙想起,趙漪給她說的第一句話︰
“南煙是嘛,你好正式哦,你說話好好听,我叫趙漪,漣漪的漪。”
而趙漪臨死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阿煙,這一次,我保護你,你一定會好好的,你要長命百歲。”
南煙記得,趙漪說過,她是最厲害的魔法師,她可以抵擋一切災難。
可是,趙漪抵擋了南煙的災難,卻沒能活下來。
南煙在想,難道是一命抵一命嗎?
如果是這樣,老天爺就沒有算對。
因為,趙漪已經懷孕,兩命換一命。
她不要趙漪替她償命。
她是個災難,和她在一起,都沒有好結果。
昨天,趙漪穿著她們初見時,那件紅色沖鋒衣。
她說,她要打破那個魔咒,她一定會爬到山頂。
所以,她要穿著,她們初見時的衣服,將一切困境都打破。
她沒能打破魔咒。
她留在了那個地方。
永遠留在那里。
他們不該來這里。
如果不來,或許,就沒有這個悲劇。
可恨的明天,他為什麼這麼惡毒?
他那麼壞,害了那麼多人,為什麼還過得那麼好?
不是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那麼,明天的時間,在什麼時候?
為什麼最該死的人,活得吉祥如意?
他們從未做過壞事,卻要承受這些?
趙漪那麼善良單純,而且,她是醫生,是救死扶傷,卻被無辜害死。
南煙想不通。
趙漪償還了南煙的那一刀。
可惜,趙漪沒能捱過去,所以,她沒有明天。
南煙此刻最恨“明天”,明明,她那麼想要明天。
趙漪靜靜地躺在停尸床上,沒有一點生氣。
她的眼楮緊閉著,再也不會睜開。
那麼活潑開朗,像火一樣的女孩,她不在了。
她再也不會,蹦蹦跳跳地跑到南煙面前。
她再也不會扯著南煙,說著那些新奇的詞匯。
這個世界上,沒有了趙漪。
誓言應驗,于是趙漪消失了。
南煙睜開眼,一輛中巴車猛地駛來。
她急忙退在一邊,車輛猛地甩停在她旁邊。
不多時,一個身穿著淺綠色衛衣牛仔褲,扎著一個高馬尾的女孩跌跌撞撞地下來。
直到看到她身後的兩個小孩,南煙才看清楚女孩的臉,是十二歲的她。
畫面轉換,男孩奶萌俊逸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直直地盯著十二歲的南煙看。
直愣愣的目不轉楮,原來,他真的是一見鐘情。
暖如晨曦的笑容,再次出現,他的笑得很有力量,沒有那個人,能拒絕他的笑容。
場景旋轉,睜眼瞬間,發現她身處于初好中學的操場。
但她確定,不是現在的初好中學,而是以前的。
應該說是2010年的初好。
之所以這麼確定,因為他們畢業後,初好經歷過,好幾次修繕,以前的很多地方都已經沒有。
比如這個操場,已經將一旁乒乓球桌移到室內。
特地做了一間乒乓球館,還有羽毛球館。
這是明輕和南煙所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