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原來，善意也會讓人覺得難過。
蘭月，風城，風邇海岸
酒店房間里，一片黑暗。
裹著淺綠色床單被套的兩米大床上，明輕赤裸著上身，緊緊抱著南煙。
她縮在他懷里，情緒十分低沉，沒有往日的活力。
他有些害怕，南煙的身體，又變成以前的羸弱無力。
走不了多久，就需要他抱著。
可南煙的氣血不足，明明已經補起來。
卻因為，這段時間的折騰，身體透支過度，更加虛弱。
他偷偷地哭泣，不敢發出聲音，怕她擔心，難過。
南煙輕輕撫上他的臉龐，吻了吻他的唇瓣，輕聲說道︰
“明輕，別哭，我會好起來，會和你想要的，一樣健康。”
“嗯。”
這個“嗯”字，依舊是從他的喉嚨里，輕輕揚出。
卻沒有一絲纏綿繾綣，只有無盡的疼痛，痛得南煙的心一抽一抽的。
南煙俯身靠近明輕，伸手定位他的唇，而後吻了上去。
明輕都要忘記，在清醒情況下，她第一次吻他的感覺。
那是讓他震驚不已，卻充滿了驚喜的吻。
哪怕那時候，她因為以為他們不能在一起，而不接受他的感情，卻依舊讓他欣喜。
少女的吻，不管不顧，卻透著迷人的馨香。
並非是，現在的她，沒了當初的魅力。
對于明輕來說，南煙永遠是十七歲的少女，永遠美得驚心動魄，讓他一點點淪陷。
他的印象里，女孩的身形樣貌，雖然一直在變化，他卻一直覺得，她是初見的模樣。
這或許，就是縱使相思入骨，也待你眉眼如初。
他放棄了名分，放棄了未來，放棄了自己，只願做她的守護者。
這是少年的愛。
哪怕，他已經二十五歲，他還是如此。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
《長恨歌》。
明輕欣然一笑，吻得更重，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吐出的字詞，更加魅惑勾人。
南煙在親熱時，會背詩詞、單詞………名言名篇。
听著她充滿欲色的聲音，念著他們上學時學的課文，他心里不由得想要更多。
不知不覺間，力道越來越重。
南煙受不住，用力地抓他的肩胛骨，指甲深深壓在，他的肌肉里。
當年，他就已經開始遐想，他們在一起的場景。
哪怕努力控制，自己也還是會有，不合適的欲望。
他再能控制，也控不了自己的夢。
在夢里，她柔媚嬌羞，總是軟軟地輕喚他的名字，就如現在的模樣。
那些夢，都成為了真的。
其實，還不算真的，因為，做那件事的那些花樣，他只有一次。
第一次，他也沒有想那麼多，更不敢做什麼花樣，大多是緊張和害怕。
第一次，很難是愉悅的。
盡管，緊張得出汗，但還全是美好，妙不可言。
她也覺得愉悅。
他和南煙約定好，在親熱時，交換著念些東西，就當是在學習。
這是因為明輕愧疚，覺得自己，總是佔用她的時間，耽誤了她。
如果少和她親熱，她就有更多時間精力，去做想做的事情，完成自己的夢想。
南煙總會說一些，他沒有听過的東西。
她特別新奇。
有時候，她還會給他念科學頂刊上的論文。
“明輕，”他低喘地回“嗯？”，她輕撫著他的腰，嬌喘吁吁︰“你來。”
“好。”
“2023年4月27日，通過1,6脫水糖的活性聚合可輕松制備天然精確多糖，所得聚合物具有優異的化學可回收性…………”
一如既往，這個英文流利的男人，又開始用英文給她念文獻。
他念的文獻，大多數都是頂刊上的化學文獻。
他的記憶力好，能夠幾乎一字不落地背給她听。
南煙不喜歡英語，卻喜歡听他念。
這麼多年，她的英語那麼好，也是他的功勞。
因為，他總是給她念文章，她喜歡他的聲音，所以，就記住。
大學英語考試前，他們親熱時，他就天天給她背英語課文。
讓她輕松記住。
他的聲音低沉有磁性，特別好听，似乎每個英文字母，都帶著情欲，听得她耳朵都要懷孕。
雖然他們都是理科生，但實際上，他們也算是文科和理科的踫撞。
南煙的語文和英語好，尤其喜歡文學歷史。
明輕的物理數學，卻可以考滿分。
他在物理上，更可以說是天賦異稟。
若不是因為，要照顧她，他完全可以學習，他喜歡的天體物理。
他選擇計算機，不是因為喜歡，只是因為計算機工資高。
他就是為了掙錢，沒有別的原因。
他從第一次覺得窘迫開始，他就每天都想著如何多掙點錢，給他心愛的女孩買旗袍、玉石、珠寶。
“明輕，”
“我在，”
南煙撫著他的眉毛，媚笑著詢問︰“這個用英文怎麼說？”
“eyebro，eyebro，”明輕伸手緊緊抱著她，唇瓣壓在她肩頭︰“阿因，我愛你，i ove ，我好愛你。”
他的話語帶著一絲急不可耐。
南煙知道，他想，但他還是不做，只能一邊向她深情告白，一邊強行忍耐。
從他們在一起開始，他就一直在控制。
抱著抱著，他又開始哭。
他在哭她的身體不好，狀態不好。
明明已經熬過去，卻又開始時不時發病。
現在的精力很差，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一會兒就累得不行。
南煙摸了摸他的頭，故作輕松地安慰他︰
“明輕，別這樣，那麼多年，我們都熬過來，這次也一定可以，”
“我們去海邊，去看海，去擁抱自然，感受自然的生命力，一切都會好起來。”
“好。”
明輕無奈一笑，伸手打開了床頭燈，起身收拾出門。
一行人驅車，來到風邇海岸邊。
此時的海邊，一片霧蒙蒙的。
雨不停地下著，細雨綿綿，籠罩著整個世界。
明輕不放心南煙，所以，是鄭鈔和趙漪輪流開車。
他們特地在這邊租了個車，這樣方便些。
倏忽之間，來了兩輛旅游大巴，想來是旅游團。
明輕左手牽著南煙，右手打著傘，兩人沿著海邊棧道漫步。
後面傳來兩個閑聊的聲音。
紅裙子女孩說道︰“我的天哪，怎麼會這種，還好我們明智。”
白裙子女孩說道︰“對啊，還好昨晚沒有听那個店家，不然就被坑，”
“你想想，昨晚，民宿老板給我們說，150游一天，我覺得還行哈，後來又說是100，”
“晚上去古城，居然遇見50，我感覺結果應該都一樣的，你說是吧？”
白裙子女孩︰“是啊，我也覺得是，還好明智，不然虧慘，哎，你看那兩人。”
紅裙子女孩推了推白裙子女孩，指著南煙和明輕接著說道︰
“他們是不是很登對？我敢說，絕對是俊男美女，一定比我們以前，看到的都漂亮。”
“也不一定，可能是背影殺手。”
白裙子女孩看了一眼，被兩人的衣品和身材所驚艷，
女人身穿綠色漸變的田園風假兩件方領長裙，頭上的琉璃山茶花流甦發夾，隨著她的走路的東西輕輕搖曳，步步生蓮。
男人同樣是綠色的風衣闊腿褲，給這白茫茫的昏暗天空，添了幾分綠意。
好長的兩條綠樹。
盡管衣服和身形優美，她卻還是不認同，紅裙子女孩的說法。
紅裙子女孩正準備說話，前面的南煙，突然身體一軟。
明輕伸手摟住她的腰，那一瞬間，南煙的臉被後面的兩人看得一清二楚。
眉目如畫，五官明艷精致，皮膚瓷白，雖神色疲憊，卻絲毫不壞明艷。
一下子，將這陰雨天襯成油畫。
“我的天哪，”紅裙子女孩張大嘴巴，驚嘆道︰“這張臉，長得真權威。”
白裙子女孩同樣感嘆道︰“這臉比身材更為驚艷，妥妥的一張明星臉。”
“阿因，”
明輕輕輕抱起南煙，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脖頸處。
當明輕轉過頭的瞬間，兩個女孩再次被驚艷到。
男人五官立體，皮膚細膩白皙，尤其是那雙眼楮，含情脈脈，亮如星辰。
將此處的陰冷潮濕隱匿，似一盞燈，將此處點亮。
特別是，兩人都穿著綠色漸變的衣服，衣服是真絲的面料，還有耀眼的光澤。
“好偉大的一張臉，哇………”
她們猛地“哇”了一聲，引得許多路人駐足，同時南煙也往她們望去。
南煙看著那兩個女孩目瞪口呆地盯著他們。
她伸手扯了扯明輕的耳朵，她陡然洞悉她的想法，抱著她，往她們那個方向走去。
“你們是怎麼了？”南煙嘴角勾起，一抹甜美的笑容，有氣無力地問道︰“需要幫忙嗎？”
“啊………”
白裙子女孩突然尖叫，讓明輕不禁皺眉，他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要不是南煙沒力氣，說話聲音很小，他才不會靠她們那麼近。
明輕感覺，這兩個人奇奇怪怪。
紅裙子女孩見狀，急忙拉了拉白裙子女孩，制止了她。
“抱歉，給你們造成麻煩，”紅裙子女孩一臉歉意道︰“美女，你是怎麼了？”
她的眼里是心疼。
一如過往的許多路人，都有這種心疼，讓南煙很難過。
“沒關系，”南煙扯了扯唇角，柔聲回道︰“你們，還需要幫助嗎？”
“對不起，”白裙子女孩輕輕鞠了一躬，解釋道︰“我是被你們的容顏所驚艷，特別是你，你的聲音好好听，”
“用書上的話來說，就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好激動，啊………”
南煙望了望明輕，他的美，從來都是客觀的。
他就算是，不喜歡他這長相的人，也會覺得他是好看得驚為天人。
南煙輕笑︰“謝謝，既然不需要幫忙，我們就先走。”
說著，南煙趴在明輕肩頭，拍了拍他的胳膊，她抱著南煙接著往前走著。
他們正走著，趙漪驀然飛奔過來。
她揮舞著手，幾步跑到南煙面前。
趙漪晃著，手上的茉莉花手環，又指了指頭上的花環︰
“阿因，你看，漂亮吧，我給你也買了一串，”
“你要做個漂亮的花仙子，是真花哦，特別香，而且還特別便宜。”
南煙嘴角一彎，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她伸手輕輕摸了摸，趙漪頭上的花︰“好看，你是百花仙子。”
趙漪看著，南煙這副虛弱的模樣，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滿眼心疼地看著南煙，帶著哭音道︰
“阿煙，你一定會好起來，好得像初中時一樣。”
她將花環遞給明輕，轉身往車走去。
明輕將花環輕柔地給南煙戴上。
“明輕，”他苦澀地“嗯”一聲，她努力打起精神︰“你還記得嗎？初中時，在外公家的地里，”
“我們一起去挖紅薯，當時我也給你編了一個花環。”
“當然記得，”明輕扯著哭音，笑著說︰“阿因的手很巧，但因為挖紅薯，弄得滿手都是水泡，我都快心疼死。”
南煙貼近他耳邊，輕含住他的耳垂。
長發飄飄，將她的動作遮得嚴嚴實實，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
南煙悶著聲音說︰“當時我滿手都是紅薯漿，我怕疼，卻只怕洗不掉，怕這麼丑的我，被你看到。”
明輕心里變軟，當年的她，就這麼在乎他。
他一直知道她在意他，但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感覺不一樣，讓他更加心動。
當年，看著那狗尾巴草，想著那句台詞，他就想要送一個戒指給她。
盡管，當時還沒有懂得自己的心意，也沒有懂得家庭的意義。
卻已經想要少女屬于他，能和他在一起，一輩子，都只有他。
他想要守護她一輩子。
如今，多年過去，他們相依相伴，感情越來越好。
“明輕，”南煙摸了摸明輕的頭，似摸小狗頭，聲音柔柔道︰“我們換個地方吧。”
明輕眼眶微酸，下意識地擠了擠眼楮，試圖將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憋回去。
可心底那股酸澀一波又一波地翻涌，愈發濃烈。
他轉身，朝不遠處的南月南淮喊道︰“小月小淮，走了，上車。”
抱著南煙大步往停車場走去。
車在高速上緩緩行進，車里的眾人都沉默不語。
他們不知道說什麼，怕說錯話，讓南煙的心情更加低落。
所以，都默契地選擇閉嘴，只有明輕偶爾的關心話語，
一時之間，車里一片靜謐，只剩下空調的嗡嗡聲，一陣陣地抽打著眾人的心。
南煙靠在明輕肩頭，她緊緊握著他的手，想要讓他開心些。
南煙實在是不想做那個掃興的人。
她不想要，有她的地方，就是這樣的沉重。
這麼多年，遇見過很多陌生人，他們都會心疼她。
這樣的心疼，是他們的善意，也是她的難過。
原來，善意也會讓人覺得難過。
她想要做個普通人。
可是，好難好難。
從十八歲時起，普通就和她無關。
她注定拖累明輕。
她覺得好累。
她想要好起來，可是好累，哪怕只是說話，也覺得好累。
明輕寧願她靜靜地待著，也不想她為了讓他安心，那麼努力地裝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