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最沒有年味的一個年,大概是年獸忘記來了。
陬月,黎縣,黎路大道,樂悠小築
2020年1月24日,封控的第二天,正好是過年。
這個年過得一點年味也沒有。
一大清早,明輕早早起床做了一桌早飯。
一如既往,桌上所有的菜都是南煙喜歡的︰糖醋排骨、菠蘿排骨、山藥玉米排骨湯、魚香茄子、酸辣土豆絲、油燜大蝦、香菜牛肉。
南煙在樓上就聞見了飯菜的滿屋飄香,滿心雀躍地緩緩下樓。
盡管她控制著步伐,卻也能听出她的欣喜。
尤其是明輕,她的腳步,從來都踏在他心上,些許的變化,他也能察覺出來。
他竊喜地想著︰阿因,是因為都是你喜歡的菜,你才這麼高興嗎?
飯桌上,幾人面面相覷,靜靜地吃著飯。
南淮眼神問南月︰他怎麼一直在,還和我們一起吃飯,姐姐都不開心,他們都不說話。
南月擠了擠眼楮,回他︰因為他是姐姐的丈夫,但姐姐不喜歡他,而且姐姐和明輕哥哥關系比較尷尬,所以都不開心。
“小月小淮,”南煙看見他們的小動作,出言提醒︰“好好吃飯。”
南煙的話一出,兩人陡然安靜下來,乖乖吃飯。
“阿煙,你真厲害!”林野吊兒郎當地笑著逗趣︰“一句話就讓他們听話。”
南煙緩緩轉頭,漫不經心地剜了林野一眼,他立馬識趣閉嘴。
南淮見狀,努力憋著笑意,埋頭吃飯。
飯後,大家一起為午飯做準備。
對于他們的習慣,年夜飯都是吃午飯,而不是晚飯。
他們不需要祭祀祖先,只需要做他們自己喜歡的飯菜即可。
南月南淮自覺地上樓學習功課。
林野負責處理臘肉,明輕處理擇菜,南煙在旁幫忙擇菜。
三人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只有林野時不時地說著廢話。
南煙說是幫忙,卻和以往的許多年一般,只是在旁邊吃吃喝喝。
而往年,她還會給明輕加油,時不時地偷親他。
她總是好像很忙,卻什麼忙也沒有幫上。
有時候她在想,她好像變成一個廢物,什麼都是他來做。
他不許她做這些,不想她做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
以前的南煙是很討厭做家務,因為什麼都是她一個人來做,且她年紀小,什麼都是自己慢慢學,往往做得一塌糊涂。
後來,有了明輕,她便不覺得家務討厭,她喜歡和他一起做家務。
就好像,他們是真的夫妻,各做各的,盡管她都是在幫倒忙。
她現在真的很喜歡吃東西,不是嘴饞,是真的饑腸轆轆,一天到晚都在吃。
“阿煙,我懷疑你懷了一個饕餮,”林野沒頭腦地冒出一句︰“怎麼你一直在吃,你也不長體重,身形還是這麼縴細?”
南煙听到林野的話,心里想著,孩子的父親飯量那麼大,也可以說是饕餮。
她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一味地盯著明輕。
男人端正地坐在她旁邊,面前的桌上大盆小盆地放了一堆,一顆顆地剝著豌豆。
冬日的暖陽打在玻璃窗戶上,反射到他臉上,為他俊美精致的臉龐打了一層光,望著有一種高不可攀的不真實。
他只要靜靜地坐著,特別是在認真做事時,便似雲端仙人,高高在上,讓人心生向往,卻又不會對他有歹念。
他依舊穿著那件淺綠色的水貂絨毛衣,風輕輕揚著毛毛,像一只身披綠貂的北極狐。
她好想抱一抱他,縴縴玉手伸向他的俊臉,又緩緩落下。
微微打了一個哈欠,她緩緩窩進沙發里,徐徐睡去。
明輕感覺到左臉頰的熱意消失,轉頭發現,她已經沉入夢鄉。
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抱她回房,卻猛地想起她已經結婚,目光尋找林野的身影。
林野正在院子里拔蔥,明輕垂眸沉思片刻,沒有叫林野,而是扯開毯子給南煙蓋上。
他心里有私心,他不能抱她,不想林野抱她。
他知道,這樣的想法太可恥,卻控制不住。
他蹲在她面前,輕柔地給她掖了掖毛毯角角,靜靜地注視著她慵懶安逸的睡顏。
輕微的呼吸聲夾雜著香甜熱氣,柔柔地撲在他臉上,撩撥著他顫動的心。
過往,在這樣的時刻,他會偷親她。
而她,哪怕在睡夢中,也會下意識地張開嘴輕哼著回應他的吻。
他想起去年的她,賴在他身上不下來,非要他給她做臘肉飯。
“明輕,”南煙整個人掛在他身上,雙手勒著他的脖子,嘟嘴蹭著他的脖頸︰“老公,給我做臘肉飯,好不好嘛?”
“寶寶,乖,不健康,”明輕無奈地抱著她來到沙發坐下,柔聲哄著︰“我們吃別的,好嗎?”
“哼,”南煙別過臉去,委屈地嘟囔︰“我不是你最愛的寶寶,你不愛我。”
南煙又開始耍無賴,扯著軟聲哼哼唧唧。
卻一點也招人厭煩,反倒像是在柔柔地撒嬌。
那嬌滴滴的聲線,帶著纏綿繾綣的依戀,軟著明輕的心,他心里一陣發熱。
胸腔里的心告訴他“答應她”,理智被她揉碎,無法拒絕。
“做,”明輕長嘆一聲,拉著寵溺的長音︰“我做,什麼都做。”
明輕的聲音蠱惑悱惻,她听出了不對勁,就好像意有所指。
她低頭一看,果然很突兀。
她羞怯地望著他,探手輕撫他的肌膚,緩緩柔柔地吻著他的心口,一下下地勾著他的血液沸騰。
那一天,他不記得他親了她多久。
只知道,她比以往都要嬌媚柔軟,讓他無法停下來。
可惜,她等了那麼久,他還是沒有給她做。
今天,他打算做一桌臘肉宴,讓她能夠高興些,就當是補償遺憾。
鍋碗瓢盆的一頓鼓搗後,午飯時間宣告來臨。
此時的南煙還在睡,眾人便心照不宣地等著她醒來。
日頭西斜,轉眼間,已經下午兩點,南煙緩緩從美妙的夢中醒來。
“啊——”
南煙打了一個哈欠,微微伸了個懶腰。
剛醒的她,像一只可愛奶萌的糯米團子,散發著甜美的香氣。
這樣的她,讓林野不禁看呆,端著綠色瓷盆怔怔地呆愣原地。
注意到林野赤裸的目光,她才意識到,因為明輕在身旁,她居然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居然在客廳就睡著。
若是林野佔她便宜,那她非得脫層皮不可。
南煙倒是不用操心這個,因為明輕一直守在她身旁,林野不可能有機會佔她便宜。
南煙趴在沙發扶手上,攤了一會,才緩緩起身。
來到餐桌前,拉開餐椅坐下。
明輕將蓋子一一打開,滿桌的臘肉︰折耳根臘肉、蒜苔臘肉、荷蘭豆臘肉…………
還有她念叨了一年的臘肉燜飯。
南煙用余光瞟了一眼明輕,他果然在看她的反應。
“哇,是臘肉飯,”南煙眉眼彎彎,喜笑顏開地驚呼︰“我好想吃這個,明輕,謝謝你!”
看到南煙的歡喜,明輕驟生欣喜,眼里還有一絲竊喜和欣慰。
晚上八點,電視劇放著春晚,大家一起圍坐在客廳沙發玩故事接龍游戲。
游戲以南淮開頭,依次按座位輪。
南淮率先開口︰“一棟溫馨的三層小樓,”
南月緊接其後︰“樓里有少年和少女,以及他們的弟弟妹妹,”
輪到南煙,她沉默許久,微微一笑,緩緩說道︰“他們相依相伴,是幸福的一家人,”
明輕靜靜地望著南煙,目光溫柔肆意,柔聲說道︰
“那對男女會結婚,過著普通夫妻的生活,履行少年時的承諾,一起白頭偕老。”
林野望著兩人你來我往的暗送秋波,恨不得直接坐在他們之間,隔斷他們之間的情意綿綿。
他之所以沒有這樣做,只是因為南煙懷孕了,他不敢觸踫她。
“可惜剛才都是幻想,女孩另嫁良人,男人緊追不舍,而後不幸身亡,不得好,”
林野的話還沒有說完,南煙直接一 面杖讓他閉嘴。
她不許他詛咒明輕,哪怕只是假的,只是玩游戲,她也不許。
所有人都听出林野的恨意,他說話時,緊緊地盯著明輕。
一字一句地咬咬切齒,恨不得將明輕剝皮抽筋的程度。
南煙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讓南月南淮上樓去家庭影院房玩樂高拼圖。
明輕也知趣地上了樓。
他們剛走,南煙遽然爆發,連棍打得林野吱哇亂叫。
她已經忍了他一天,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從早上起床開始,他就明里暗里地詛咒明輕。
時不時地說瘋話,關鍵還當著南月南淮。
“疼嗎?”
沒有半點溫柔,冷冽得如寒風刺骨,凜冽似千年寒冰直直插入骨髓。
這兩個字,明輕再熟悉不過。
而南煙說這兩個字時,從來都是千般溫柔、萬般柔情,似綿綿細雨、柔柔微風,輕撫他的心。
通常她還會軟軟地親他的傷口,輕撫他的肌膚,聲音細細軟軟,暖得如驟然入春。
他又在懷疑,她是否還是愛他的?
在那天之前,明明她都是溫柔似水的。
明明她的眼神、撫摸、擁抱、親吻,都是帶著綿長的情意。
如今的她,每每看他,眼神從未變過,依舊愛意滿溢。
他真的想要問她︰
是否她還愛他?
或者她是愛過他的?
他們還有沒有可能?
如果她說是,她都說是,他可以等她離婚,等她願意的時候。
或者,她不離婚,他也願意,只要她說,她是愛過他的,他就沒有這麼痛苦。
好歹有點念想。
可惜都是假的,都是他的遐想。
他望著樓下的兩人,你追我趕,滿屋的喊叫刺耳。
他不覺得南煙下手很重,以她的力氣,她的善良,她從不會下重手。
他像個小偷,偷偷觀望她的生活,奢望她能對他有一點,哪怕只是一絲的留念。
他就足夠。
他不懂,林野得到他的求之不得,為何不懂得珍惜。
為什麼林野整天和她吵架?
為何整天惹她生氣?
難道他不在乎她嗎?
明輕得不到答案,他只是一個外人,他不可能管她的家事。
那是她愛的人,如果他插手,她會恨他。
他怕她恨她,最怕她會不開心。
所以,他只能做個偷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