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兩份禮物，一點也不開心。
陬月，黎縣，黎路大道，樂悠小築
假期悄然來臨，南煙獨自坐上回雲城的飛機。
明輕就坐在南煙後面的一個位置，為防她認出來，他做了全副武裝。
他遮得嚴嚴實實，又長得人高馬大，讓一旁的小孩有些害怕。
那小孩還偷偷問他的媽媽︰“他是不是壞人？”
小男孩的母親看了一眼，也發怵。
盡管她安慰小男孩，說他多想，卻還是問了乘務員。
一路上，兩人時不時地偷看明輕。
但他根本不在意，他心里滿是南煙，只想著她需要什麼東西。
南煙在座位上偷笑，他是覺得，我是靠他那張臉才認出他嗎？
難道他不知道，認出心愛之人，不僅僅靠眼楮，還要用心。
就像他認她，靠得是她的氣味和身形。
明明機艙里各種味道交織，她也能準確聞出他的味道。
他們非常了解彼此，任何都十分清楚，對方一個眼神，便知道他的意思。
午餐時間，乘務員推著餐車給乘客發餐食。
到南煙時，乘務員並沒有問她。
而是自然地將一份重慶小面和一杯溫開水放在她面前。
都是剛好入口的溫度，全是她的習慣。
南煙並沒有覺得驚訝，因為她知道，這是明輕特地交代。
下了飛機，南煙正費力地拖著行李箱。
明輕裝作漫不經心地上前拿過她手里的行李箱，還假裝是偶遇的︰“真巧，我幫你拿。”
“嗯，謝謝你，”南煙強忍著笑意，故作平淡地問道︰“你是要去哪里？”
“我回老家去看看。”
明輕始終不看她的眼神，一說謊就很忙的他，從未變過。
其實他向來不動聲色，可是她很了解他，他便會心虛。
他也只會在她面前心虛。
“那去家里坐坐，”南煙看出他的想法，給了他一個台階︰“小月小淮也很想你。”
“好，那就打擾了。”
明輕正愁找不到理由多看看她，她就給他找了一個理由。
他根本就沒打算回初好鎮去，計劃在他們周圍租個房子，能夠每天看一看她。
他想時時刻刻能夠看到她，也怕她一個人，還身懷六甲，需要人照顧。
明輕租了一個車，驅車送南煙回樂悠小築。
現在路已經修好，全程高速，兩個半小時，便到了黎縣。
車開進院子里，南月南淮等候已久。
一見到南煙，兩個人開心得要跳起來，滿心都是雀躍。
“姐姐，是不是很累？”
“姐姐，有沒有暈車？”
“姐姐，寶寶听話嗎？有沒有鬧你？”
………
南月南淮迎了上來，南淮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南煙伸出手，左手摸南淮的頭，右手摸南月的頭，柔聲說道︰
“小月，小淮，姐姐很好，是你們明輕哥哥開車，姐姐又怎麼會暈車？快進屋，姐姐給你們帶了很多禮物。”
明輕一邊搬行李，一邊說道︰“小月小淮，姐姐坐這麼久的車，已經很累，讓她好好休息一下，我也給你們帶了禮物。”
南淮覺得奇怪，為什麼姐姐和明輕哥哥各自都帶了禮物呢？他們不是一家人嗎？
雖然能夠得到兩份禮物，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開心。
他悄悄問南月︰“ど姐，為什麼他們好像很客氣的樣子？”
“他們是客氣，也不是一家人，”南月嘟著嘴，語氣委屈︰“姐姐結了婚，她的家人便不是他，連我們也不是她最親的人，而是林野哥。”
南淮年紀還小，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他們以前是一家人，現在卻不是一家人。
而南月說，只要結婚，最親的人就是她的丈夫，他們以後也是這樣。
南淮突然很討厭結婚這件事，因為這樣，他親愛的姐姐，就是別人家的人。
他也很討厭長大，長大好多事都發生改變。
他不想離開姐姐。
南淮在心里默默發誓，不管以後發生什麼，姐姐都是他的家人，永遠是他最親最愛的姐姐。
南煙注意到南淮的異樣，以往看到禮物，他開心得像個小鹿，蹦蹦跳跳。
南煙拿起南淮一直想要的四驅車模型，來到他身旁坐下︰“小淮，看，這是什麼？”
“是四驅車，”南淮眼楮驟亮，開心地說道︰“姐姐，你真好，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但他的欣喜也不過是片刻，連眼里的光也馬上黯淡下去。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南煙見狀，立馬出言哄他，邊摸他的頭邊說道︰
“小淮，是遇見什麼事情了嗎？”
“不開心要告訴姐姐，我們是一家人，要一起分擔，”
“你忘了嗎？姐姐是有魔法的哦，可以帶走一切煩惱。”
南淮猛地抱住南煙，劇烈的動作讓南煙被震了一下，差點沒有坐穩。
這一刻，她陡然意識到明輕說的，男女的力量差異。
哪怕南淮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猛地靠近她，她居然也會招架不住。
同時，她也意識到，他對自己有多麼溫柔。
他真的從未用力。
南淮靠在南煙的肩頭，放聲大哭起來。
他一直不停地哭著，南煙就在一旁給他一邊遞紙，一邊拍著他的背。
從七歲開始，就再也沒有抱過南煙，這一次，卻猛烈地抱著她。
南淮突然想起明輕的話，長大了，就不可以抱姐姐們，女孩子也不可以，因為男女有別。
“姐姐，”他立馬松開了南煙，滿臉淚痕地問道︰“你為什麼要結婚？我不開心，我想做姐姐永遠的家人，是最親的人。”
南煙看到南淮的行為，她知道是多年來明輕悉心教導他，他才如此懂得分寸，和明輕一樣懂得分寸。
明輕還提醒南煙，讓她告訴南月，注意保護好自己，不可以和男生單獨出去之類的。
南煙縱使細心，也想不到明輕所想的那麼多。
南煙想著，他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這是高中時，她就已經確定的事情。
卻沒有想到，她有了他們的孩子，他卻不能知道這是他的孩子。
還被迫分開。
想到這里，南煙的眼眶泛起潮熱，思緒抽出，回到現實，接著說道
“小淮，無論我結不結婚，你和小月都是我最親的人，”
“這一點，永遠不會變，我們會是永遠的家人，”
“這個世界，什麼都在變，這是正常的，”
“就好像小樹，過一段時間，它就變成大樹，但是它和土地的關系不會變，”
“就像我們一樣，永遠是一家人，從出生就注定，不可改變。”
“我就說ど姐騙人，”南淮用手抹了抹眼淚，陡然破涕為笑︰“姐姐才不會因為結婚，就不要我們。”
南煙看了一眼正在挑選禮物的南月，她居然因為結婚這件事，忽略了他們。
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會這麼想。
想必是不知道誰胡說八道，不然，他們怎麼會胡思亂想。
南淮高高興興地加入到挑禮物中，又和南月吵起來。
對于他們的吵架，南煙一般是不管。
除非局勢嚴重，她才會出面干預，其他時候，都讓他們自己解決。
明輕來到南煙身旁︰“你沒事吧？”
“沒事。”
明輕又開啟了他苦口婆心的模式，苦著臉叮囑她︰
“南煙，你還是要多注意，你哪里受得了別人這樣抱你，”
“南淮雖然年紀還小，但怎麼都是男孩子，下手沒有輕重，”
“你現在正是比較危險的時期，你不是一個人，而且你向來身子弱………”
“我知道，”南煙及時出言打斷他的念叨︰“下次我會注意。”
明輕摸了摸頭，心想，她這是嫌我嘮叨了嗎？
南煙不經意瞥見明輕的行為，不由得想笑。
她仔細一想，確實應該注意，還是要提醒一下南淮，免得出現問題。
轉眼間，就到了晚飯時間，明輕進入廚房開始忙碌起來，南淮也跟了進去。
南淮向來最黏明輕，或許是因為他們都是男孩子，有共同話題。
南煙走到南月身旁坐下，不經意地提起剛才南淮所說的話。
南月一听這話，立馬解釋，生怕南煙誤會︰
“姐姐，我就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沒有表達清楚，”
“我的意思是，你和明輕哥哥不再是一家人，我們也不會是你最親的人，”
“因為你有寶寶和丈夫，他們才是第一位，並不是說，你不在乎我們。”
南煙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為何南月會怕她生氣？
看來她真的錯過了很多事情。
南煙伸手握住南月的手，溫柔綿綿地說道︰
“不要著急，姐姐知道，我的小月當然不會這樣，”
“只是你對小淮說話要注意，他年紀還小，你能理解，他是理解不了，”
“我們是他最親的人，他怎麼能接受得了，這會讓他誤解，”
“而且，你也誤解了，你們永遠是我最親的，無論我有沒有孩子和丈夫，你們都是重要的，”
“愛無法比較的，只有愛和不愛，”
“如果你覺得一個人他對你介于愛與不愛之間，那一定是不愛，除非有特殊情況，”
“有什麼事情，都要對我們說出來，”
“等你們能夠分辨，到底什麼可以說，什麼不可以說的時候，才是放在心里的時候。”
南月靠在南煙肩頭，說了一句讓南煙極其痛苦的話︰“姐姐，兩份禮物一點也不開心。”
小時候，她也是這樣的。
她以為她想要的是禮物，後來才知道，她想要的是被在意。
孩子其實最為細膩，大人之間的事情，他們或許不懂，卻知道，他們的感情出問題。
而很多大人，總是以為孩子不懂。
她望著里面默默收拾行李的明輕，她此刻好想撲上去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