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真正的離別,從來都是來不及說再見,只是有人,不會出現在明天了。
如月,黎縣,黎縣人民醫院
除孩童外,無人不知,生死是人生必經的事情。
可對于死亡,多數時候,通常僅停留于它的表面,無法真正觸及它的實質。
它就好像是,那遙掛天邊的冰冷星辰。
雖然知它的存在,卻無法真實感受到。
然而,當死亡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眼前時,只覺得靈魂從身體里被抽離。
此刻的南煙便是這樣覺得的。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這麼怕死亡的。
潔白的布緩緩落下,緩緩蓋住了余昔慘白的臉。
醫生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里響起,淡定地宣布了死亡時間。
那一刻,她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重錘擊中。
不得不承認,余昔真的死了。
余昔那冰冷的手臂無意間擦過她的手。
剎那間,一股鑽心的寒意順著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南煙發現,那寒冷,居然比寒冰還要冷。
南煙突然意識到,余昔沒有明天了。
他不會再睜開眼了。
他永遠地留在今天了。
這世間的一切,溫暖與寒冷……寂靜與喧囂、黑暗與白晝,都與他無關了。
“你就是南煙吧。”
余昔的母親身形單薄,一襲紅衣鮮艷奪目,臉上透著無盡的悲痛。
那紅色像是凝固的鮮血,刺痛著南煙的眼。
“是的,阿姨,您節哀。”南煙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哭腔,微微顫抖地說道。
她看著眼前這位悲痛欲絕的母親,滿心都是同情與不忍。
余昔的母親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南煙臉上。
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悲傷,也有一絲欣慰︰“真是個漂亮可人的小姑娘,難怪,余昔一直念叨著你。”
她的聲音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來的。
說完,她顫抖著從包里拿出一本因翻閱變舊的羊巴皮面筆記本,遞到南煙面前。
哽咽道︰“南煙,這是我兒子的日記,我想,他想要你知道……”
“日記,這不合適吧,這是他的隱私。”南煙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手。
“這上面寫的都是你,他是想要你知道。”
余昔的母親伸出手,再次將日記遞到南煙面前。
她眼楮紅腫,滿臉淚痕,眼神里飽含著深深的期許 。
南煙咬了咬下唇,雙手微微顫抖著,緩緩接過那本日記。
它看起來並不厚重,南煙卻感覺好像有千鈞。
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日記的封面,那質地柔軟,干淨整潔,顯然是使用者精心維護的。
她心中五味雜陳。
她抬起頭,看向余昔母親那滿是悲傷與期待的眼楮,囁嚅著︰“阿姨……”
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南煙的視線重新落回手中的日記。
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余昔的面容,那些過往畫面如走馬燈般一一閃現。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日記寫得都是自己。
難道,他真的對自己有特殊感情嗎?
她翻開日記第一頁︰
今天,我遇見了一個女孩,她在背單詞,regret,遺憾,惋惜。
她的聲音很好听,連那麼枯燥煩人的單詞,也那麼好听。
她的眼楮很漂亮,從未見到這麼漂亮的眼楮,清澈見底。
她的眼楮里,有溫度。
我翻窗時不小心打碎了她的錄音機,她雖然生氣,卻關心我的安全。
她一點也不怕我,一直讓我道歉。
第二頁︰
今天,我把錄音機賠給她,她卻把cd機還給了我。
她說,她只要道歉和她的錄音機,我道歉後,她居然就一點都不生氣了。
她居然關心我,雖然是背影,卻那麼真誠的關心,她柔柔的,連父親剛才的罵聲,也不覺得刺耳了。
原來,她叫南煙。
南煙一直看著,果然都是寫的自己。
南煙的視線一寸寸掃過這些文字,越發震驚。
余昔寫了許多她的事情。
“她做題時,總是喜歡轉筆。”
“她好喜歡穿古風的衣服,很好看,連校服在她身上,也那麼好看。”
“她總是喜歡看窗外。”
“她笑起來好溫柔,眼里好像有螢火蟲在發光,她好溫暖,像太陽。”
“她好喜歡明輕,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我有心髒病,而且,她一心是學習,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可以向她表明心意……”
那些被她忽略的過往,此刻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她想起在教室里,偶爾抬眼,似乎總能捕捉到余昔的目光。
南煙接著看下去。
第420頁︰
今天要去做手術了。
也不知道是快死了嗎?
連父親也變了,他不再冰冷地罵我了,而是故作輕松地鼓勵我。
這麼多年,做了那麼多次手術,第一次覺得害怕。
我挺怕的,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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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成功了,我一定要告訴你,我的心意。
哪怕你的心里從來只有明輕。
阿煙,我好想你。
因為你,我一次又一次,無數個冰冷的夜,我都挺過來了。
你會想要听我的心意嗎?
第516頁︰
南煙,我喜歡你。
我只能在這里告訴你了。
我想過,要告訴你的。
但是明輕說,你生病了。
我看到你的病容,我第一次覺得,這比心髒病發,還要痛。
明輕,確實很好,我放心了。
遺憾,惋惜,原來這就是我們的結局。
2017年1月26號。
余昔第一次寫了日期。
這是最後一篇,他寫得很少,每篇只有寥寥數句。
看到這里,南煙不禁覺得揪心。
明輕悄然出現,輕輕環抱住南煙︰“阿因,我在呢。”
他的聲音清冽低沉,帶著無盡的溫柔,在南煙耳邊輕輕回蕩。
南煙緊緊抓他的衣服,身體微微顫抖著,腦海里還不斷浮現著余昔的樣子。
淚水又一次模糊了雙眼︰“明輕,我突然怕死了。”
明輕輕輕拍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阿因,生老病死是自然現象,但你不要怕,我會陪著你。”
南煙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明輕,眼神里滿是恐懼與不安︰“明輕,你要在我後面死,我無法看著你死。”
她的雙手緊緊抓住明輕的衣角。
明輕微微一怔,看著南煙滿是祈求的眼神,心中一軟,他抬手輕輕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柔聲道︰“阿因,我答應你。”
醫院里,慘白的燈光毫無溫度地灑下。
燈管時不時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吵得人耳朵疼。
大概只有醫院的燈光,才覺得是這樣的陰森恐怖。
走廊十分空曠,風時不時地呼嘯而過。
風刮過的瞬間,帶動著牆邊懸掛的指示牌輕輕晃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它一下又一下的,毫無預兆地鑽進南煙的耳朵。
南煙緊緊摟著明輕的脖頸,臉埋在他的肩頭,淚水不斷涌出,順著他背部皮膚滑落。
她細細的啜泣聲似一根沾了鹽水的皮鞭,不斷地抽打著他的心。
他別無他法,只能輕輕地摟著她,柔聲安慰著。
听說,醫院是祈求平安的最多的地方。
醫生是天使,將死亡驅趕,將生機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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