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她不喜歡等待，但因為是少年，她等了很久。好在，少年會早歸，記掛著等待的人。
陬月，初好鎮，石家壩
時間過得有多快，快得讓人察覺不到。
冬去春來，一年四季，本就是自然規律。
假期如約而至，應當是開心的。
然而南煙開心不起來。
因為她將會有兩個月見不到明輕。
“姐姐，”南淮小臉紅撲撲的，用冰涼的小手捧著她的臉︰“你是在想明輕哥哥嗎？”
南煙沒有回答，反倒是微微笑著反問︰“小淮想明輕哥哥嗎？”
“小淮想明輕哥哥，ど姐也想，”南淮的手在她臉上蹭了蹭，笑著問道︰“姐姐，明輕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小家伙的臉蛋胖嘟嘟的，眼楮水汪汪的，天真無邪的模樣，南煙的心瞬間就被萌化了。
“開學吧，”南煙瞟了一眼院門口的方向，那人還是不會出現的，她嘆了一口氣︰“外面冷，進去烤火吧。”
言罷，南煙抱著他，推開沉重的木門，跨過半膝高的門檻，來到爐火面前。
地爐的火很旺，與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同，屋里溫暖如春，南煙瞬間頓感整個人都變得暖了起來。
外婆見到南煙南淮進來，輕輕一掰，紅薯分作兩半，遞給他們一人一半。
熱騰騰的烤紅薯一下子就驅散了寒意。
吃著熱乎軟糯的紅薯，轉眼看到熬豬食的大鍋，眼前浮現少年少女坐在灶台前，他們親昵自然地交談著，滿是溫馨和笑意。
南煙看著那鍋，仿佛熱氣騰騰的，水汽朦朧。
那天少年的玩笑話在耳邊響起︰“阿煙，有沒有覺得這豬草也挺美味的？”
南煙想著少年，臉上浮現著淡淡的笑容，回憶涌上心頭，沉浸其中的她，臉上滿是幸福的模樣。
“ど姐，要是明輕哥哥就好了，他做什麼都特別好吃，這紅薯肯定還能更好吃。”
南淮不經意的話語，說者無意，而听者有心，南煙感覺更想他了。
好想好想，她真想飛到他身邊，卻沖不過大雪紛飛。
她沒有那個能力去找他。
外婆淺笑，滿臉慈祥地說道︰“小淮，等會你明輕哥哥就回來了，還給你們帶了很多好吃的。”
“明輕要回來了，外婆，什麼時候啊？”南煙盡力壓著自己心里的迫切，驚喜道。
“就剛才，他還問你呢，怎麼電話打不通，估摸著現在到石家口了。”
“外婆，我去接他。”
南煙說著便起身穿外套。
“姐姐，我們也要去。”
南淮拉著南煙的衣角，那可愛軟萌的撒嬌模樣，難以拒絕。
南煙淺淺笑著，故作為難的樣子︰“真的要去，可是路不好走，我可不背你哦。”
一旁等待許久的南月急忙說道︰“我可以背小淮。”
“穿衣服，準備走。”南煙挑眉一笑，一邊說著，一邊給他們穿衣服。
一路走來，山上的風雪交加，道路兩旁的雪越來越厚，兩個小孩子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南煙蹲下將南淮背起，慢慢地走著。
風雪很大，山路難行，南煙逐漸感到艱難，速度也緩緩慢了下來。
“阿煙。”
听到少年清冽脆耳的聲音，南煙定眼一看，是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
他穿著白色的羽絨服，背著一個黑色雙肩包，拖著一個行李箱，手里大包小包的，打著他那把萬年不變的透明傘，向她們奔來。
“明輕，”南煙放下南淮，伸手準備去接過明輕手里的塑料袋，抬眸問道︰“你不是說，要過完年才能回來嗎？”
“阿煙，我想早點見到你，”明輕緊盯著南煙，脫口而出，片刻後，他又改口道︰“你們，而且如果那時候才回來，可能道路結冰，怕是又要往後推了。”
他將東西放在行李箱上，拿出兩只冰糖葫蘆，勾唇淺淺笑道︰“小月，小淮，看明輕哥哥給你們帶了什麼？”
兩小只齊聲歡喜道︰“耶，是冰糖葫蘆，明輕哥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明輕哥哥。”
接過冰糖葫蘆，兩小只開心得蹦蹦跳跳的，一邊吃著，一邊大聲呼喊著，快樂地動山搖，將樹枝上厚厚的雪也震落了。
明輕從袋子里拿出一只橘子的冰糖葫蘆，撕開包裝，塞到南煙手里。
“你需要轉三趟車，本來就麻煩，還跑去雲城買這橘子冰糖葫蘆。”
她說是責怪的話，卻滿是心疼和欣喜。
她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之前雲城小街那家老字號的。
她想起之前她生日的時候，特地跑去買了一支，卻被鄰居家小孩丟進了下水道里，她滿心怒火，而母親卻不痛不癢地說著“他還是個孩子”。
那一瞬間，八歲的南煙沒有一點憤怒，只有難過。
“就這一個，”明輕嘴角輕彎，眼尾微揚，自豪地笑道︰“還好我跑得快。”
“快嘗嘗，看還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
望著少年的期待，她將包裝往下扯了扯，輕咬一口。
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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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味道。”
少女戴著一個毛絨帽子，手拿著冰糖葫蘆，眼楮彎彎的，像月牙兒，掛著些許雪花的睫毛隨笑容顫動。
少年一直盯著她，眼神熾熱無比。
“但只有我喜歡這個味道，”南煙嘟著嘴，話語里失落難掩︰“小月他們都吃不慣。”
然而下一秒，明輕伸手握住她的手，嘴唇微張，吃下她剛咬過的剩下一半。
南煙頗為驚詫，她十分清楚，明輕的潔癖是到什麼程度的。
他連分成兩半的東西都不能接受，連和家人一起吃飯，都是用公筷的。
他極為講究，從不在外面吃東西，任何人都不能踫他的東西，更不用說和別人同吃一個東西，還是她吃過的。
可他是真真切切地吃了她吃過的東西。
“阿煙，我也喜歡。”
南煙看不懂他的表情，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說喜歡吧，他像是牙都要酸掉的樣子，說不喜歡吧，他那眼角的笑意又透著享受。
“明輕，你不喜歡就不要勉強了，美食就應該帶來的是美味，強求自己，只會浪費食物。”
“所以，”他嘴角微微下撇，委屈巴巴道︰“阿煙，你覺得我是在浪費嗎？”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啊，我是說，開心才是最重要的。”南煙胡亂解釋著。
“阿煙，我是開心的。”
明輕眉梢上揚，眼尾飄逸，奇奇怪怪地說的這句話，搞得南煙雲里霧里的。
她隱約覺得，他是有話外之意的。
然而，她卻無法理解。
她是想問的，卻不敢問。
南煙望著旁邊的明輕，心里想著︰“風塵僕僕，卻依舊精神抖擻，大約就只有明輕吧。”
雪那麼大，旁邊有人撐傘，風那麼大，有人以身擋風。
少年踏雪而來，潔白的雪花，晶瑩剔透，如同少年的心一樣。
滿山的雪厚實地壓著，枝頭也結著厚厚的冰，雪地里，踩過雪的聲音，咯吱咯吱的。
大自然的聲音，如同心的聲音，妙不可言。
南煙不喜歡等待，甚至是憎恨等待。
以前，她總是獨自在家里等父母回家。
然而，她等了很久，心會慢慢涼。
就算涼透了，也從來沒有等到過。
但是，在這個冬天，比以往任何一個冬天都要寒冷的雪天，她等了一個人很久。
而那個人，他和任何人都不同，他會想著提前回來。
後來的許多年里，她從不問歸期。
因為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他會想要快馬加鞭地趕回來的。
少年的歸期不定，總是比他預期說的要早。
他說，我不會讓你等，因為我怕你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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