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卿依這是……”
芸珞才做著木梳沒多久，便通過魂契發現沐卿依的位置開始發生變動，朝向是城南，行進速度很快，應該是在御劍。
芸珞知道沐卿依去城南多半是為了進黑市去贖買回白夜的那些孩子，原書中將黑市描繪得十分陰暗，血腥異常。
所以，雖然通過問仙大比，她已經知曉沐卿依的實力足以自保，其實無需自己再做多余的關心，她還是會忍不住去“尾隨”，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一直生活在文明社會的她，對于真實而殘酷的黑市，也是存著些許好奇的。
跟隨著魂契的定位，芸珞來到了緣來當鋪，沐卿依與當鋪掌櫃交涉的過程，全然被芸珞看在眼里。
卿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這麼颯了！
她和那個掌櫃對話的感覺真的很像電視中黑幫交易時斗智斗勇的現場，威脅、對暗號、黑吃黑，不論是出于近距離看戲亦或暗中保護沐卿依的目的。
這一回，自己都跟對了！
沐卿依雖然可以隨時掌握芸珞的位置，可她目前的修為不高，如果時刻開啟共生契的感知，仍有被黑市背後真正掌權之人發現的風險。
所以自從進了綿白城後，沐卿依便暫時切斷了先前與共生契片刻未停的聯系。
這正是因此，她才一直沒能察覺到，自己的師尊一直尾隨自己的這一事實。
顯然，沐卿依的交涉並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芸珞看著自己空空的雙手和沐卿依手中拿著的通行證，微微蹙眉，雖然自己照貓畫虎，學著沐卿依的樣子拿一個通行證也不算是難事。
可，難保有個萬一，若是影響到沐卿依接下來的計劃就不好了，穩妥起見，自己還是另尋他法吧。
芸珞依稀記得，自己曾在原身的《萬物志》中看到過跟這個通行證運行原理相近的描述，看著二人的注意力都沒有落在自己這邊，芸珞悄悄地從納戒中將《萬物志》取出，就在現場學了起來。
通行證的原理，說來也是簡單，不過是用來解鎖“門鎖”的鑰匙，是讓持有者可以安全通過錦玉黑市外圍結界的一個辨識記號，所以想要在不觸發警報的前提下通過結界，只需要屏蔽結界的感知即可。
知道了原理，那眼前的問題解決起來就簡單多了。
屏蔽結界所需要用到的破界符芸珞的納戒中正好還剩下不少，只見芸珞朝身上貼上一張破界符，斂住自身氣息，掐訣隱身後，便在掌櫃的眼皮底下順著沐卿依先前走過的道路，溜進了地下通道。
芸珞來到黑市後，魂契的波動更加明顯了，她能很清晰地感覺到，沐卿依的位置離自己不遠。
小徒弟有自己要做的事，即便是遇上危險自己也能及時趕到，如此，芸珞倒也不用著急去找沐卿依，她維持著隱身訣，環顧起自己尚存好奇的黑市。
這里說是黑市，可芸珞到現在卻都還沒發現這里有什麼血腥凶殘的，此地明面上好像與青塔鎮的集市一般無二，遠遠地，還能听見遠處攤販有些嘈雜不清的吆喝。
芸珞不是很喜歡熱鬧，便也沒往人堆處去，抬眼望去，只見她的左手邊，有一頂帳篷，游離于建築群之外。
帳篷里是賣什麼的？
芸珞有些好奇，便徑直朝那帳篷走去。
帳篷上頂著明晃晃的“斗獸場”三個大字，芸珞有些好奇這斗獸是怎麼個斗法，便將腦袋探入場外遮擋用的簾幕內。
“嘔……”
在簾外還不覺著，芸珞剛將頭探入帳內便有一股極其濃重的刺鼻味道涌入鼻腔，那是混雜著血液、糞便與腐臭的難以名狀的味道。
接踵而至的是芸珞此生從未見識過的視覺刺激︰
在這個被鐵籠封鎖的以十米為半徑的斗獸場上，殘缺的肢體遍布，有些尚且還連著些肉，從肢體上咬合的缺口觀察不難看出這塊殘肢曾被野獸啃食，不過更多的還是浸泡在血液與粘稠的黃綠色液體中的累累白骨，偶有肉色的線條在其間上下蠕動，那是一般只有在戰場上才能見到的食腐蛆。
而現在站在斗獸場左邊的，是一個餓得皮包骨的黃臉男人，而與他對峙的，赫然是芸珞曾在藏鋒山脈曾見過的妖獸，風魔狼。
“福來賭坊開盤了，下一場斗獸場的比賽是一名練氣七層修士對陣餓了整整三日，煉氣巔峰修為的風魔狼，感興趣的客官可以憑靈石下注領取小票！”
斗獸場的鐵籠外，一個頂著福來賭坊的小推車前站著一個滿面油光的胖修士，雖然這人看上去和善可欺，可他的金丹巔峰修為卻無時不在提醒著場內的看客誠實守信這四個字的重要性。
福來賭坊的口碑不錯，應當是在錦玉黑市扎根許久了，很多坐在觀眾席的看客都選擇到賭坊主那兒繳納靈石換取小票。
“上啊上啊！咬死這個練氣七層的廢物！”
“風魔狼你這個蠢貨，沒吃飯嗎？！老子可是把一個月的俸祿壓在你的身上了！趕緊咬死那個弱不禁風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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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快點！！對！就是這樣！咬他！上啊！”
隨著斗獸的正式開始，場內的眾人也仿佛被打了雞血︰
購票的人大多壓了風魔狼贏，他們聲嘶力竭地扯著嗓子，或是宣泄自己的情緒，或是希望能通過這樣的方式進一步摧毀到台上那名修士宛若風中殘燭般的生命；沒購票的人也不甘示弱。
他們都是來這里享受血腥盛宴的病態快感的，即便是少了賭博的樂趣，依舊無法阻擋他們期望在這里親眼目睹一個鮮活的肉體被肢解，被撕碎的場景所能夠帶來的滿足感。
在外界，或許他們身居高位，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可在這錦玉黑市，他們的身份只是貪戀著血腥禁忌果實的“食客”罷了，只要在這錦玉黑市，他們便可拋棄外界所謂人性的禮法德行，將獸性的欲望肆意發散。
他們對于貪欲暴虐的索取，永難饜足。
芸珞被這一幕震撼到了，她實在是難以想象，為什麼同而為人，他們可以如此冷血，如此……明明在場上被風魔狼凌虐的，是同類，他只是一個與他們無冤無仇的陌生人啊，不願伸以援手還尚可理解，可為何，面對此情此景，他們的眼中，卻全然是嗜血的興奮？！
芸珞無法理解，這種觸目驚心的景象，是她生平僅見，原書中用以描寫斗獸場的暴虐文字，根本不足以表現其萬一，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好奇心，胃里翻江倒海，面色蒼白得不像話，冷汗涔涔，濡濕了額前有些凌亂的發絲。
掩上了斗獸場的簾幕，芸珞突然感受到一股由內而外的疲憊，她想回去，現在，立刻，馬上！帶著沐卿依一起回去！
歷練的方式並不只有這一種，復仇之事雖然重要，但沐卿依年紀尚小，自己看見這種場景都尚且如此，芸珞真的不敢想象沐卿依看到這些後會是什麼樣的一副表情……
她不希望沐卿依因為復仇而扭曲了性格，從此變得偏執而瘋狂。
在思慮與刺激的雙重影響下，芸珞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不知為何愈發地沉重，像是背上了枷鎖，汗水不要命地濡濕了衣衫，恍惚的視野中，只剩下穹頂與地面的重影……
驀地，芸珞覺得自己眼前一暗，或許是因為受到了刺激的原因，她感覺自己突然被一團非同一般的溫暖包裹住，整個人陷入了一個自己十分熟悉的懷抱，她緊蹙的眉頭自然而然地舒展，嗯，好熟悉的味道，是那股清新淡雅的百合香。
溫軟潮濕的氣息撲打在她的耳畔，是那人輕聲的低語。
“別怕，師尊，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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