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是誰？”
沙啞的嗓音再次從走廊盡頭的黑暗中擠出。
每一個字都像生銹的金屬在摩擦，充滿了令人窒息的警惕與審度。
硝煙與血腥死死糾纏，凝固的空氣壓得人胸口發悶，幾乎喘不過氣來。
小峰依舊像一頭被激怒的幼獸。
他死死將那面布滿猙獰彈痕的合金臂盾護在林默身前，紋絲不動。
他的手臂因過載的沖擊力而劇烈顫抖，肌肉悲鳴。
汗珠混著槍灰，從他漲紅的額角滾落，砸在積滿厚厚塵埃的地面上，洇開深色印記。
但他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楮，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都要旺盛。
他猛地扭頭，帶著劫後余生的驚悸與後怕，望向身後那道如山般沉穩、給予他無窮勇氣的身影——林默。
林默的臉色，冷硬如萬載玄冰，眼神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
他緩緩抬起那只閃爍著暗啞金屬光澤的左臂。
大口徑步槍彈的正面硬撼，僅僅在那堅不可摧的合金表面，留下了一道清晰卻淺淡的灼痕！
撞擊點周圍的金屬，泛著被恐怖高溫灼燒後的幽藍。
變形的彈頭，早已被更恐怖的反震力撕裂、彈飛，不知崩向了哪個黑暗的角落，只留下硝煙余味。
沖擊余波，依舊讓他的金屬手臂隱隱發麻，電流竄動。
林默深邃的目光穿透彌漫的硝煙，冰冷如探照燈，死死釘在走廊盡頭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像磐石落定，在死寂的走廊中激起沉悶回響，字字清晰︰
“廬城幸存者。”
他微微頓了頓。
“我們……只想來這里，尋找一些能保護自己的武器。”
走廊盡頭，濃得化不開的墨色黑暗中，傳來幾聲被壓制的低語。
聲音細碎急促，像受傷野獸在巢穴中警惕爭論，又像瀕臨絕境的賭徒在評估最後的生機與籌碼。
片刻後。
先前的沙啞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及一絲恐懼的顫抖︰
“放下你們的武器！”
“慢慢走過來！”
“讓我們看到你們的臉！還有……你們的手！！”
聲音尾調因激動而拔高。
林默目光銳利如刀，掃過身旁神經緊繃、蓄勢待發的甦晴。
又瞥了一眼因過度緊張而額頭滲汗、呼吸粗重，卻依舊死死擋在他身前的小峰。
他心中殺意翻騰，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卻也清楚，此刻硬拼，代價難料，結果未知。
“甦晴，小峰，你們留在原地。”
林默的聲音不容置疑，帶著令人信服的冷靜。
“等我。”
他緩緩舉起雙手，閃爍著暗啞金屬光澤的左臂在昏暗光線下格外醒目。
“我們沒有惡意。”
林默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你的隊友呢！讓他們一起過來！”
黑暗中的聲音尖銳起來，透著歇斯底里的緊張不安。
“不要耍花樣！否則我立刻開槍！”
林默冷靜回復︰“他們在原地等著，確保我安全後，自然會過來。”
話音未落。
他動了。
沉穩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在死寂的走廊中響起，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心髒的鼓點上，沉重清晰。
他從陰影中緩緩走出，一步步踏入了那片被破損窗戶透進的殘存天光勉強照亮的區域。
映入對方眼簾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渾身散發鐵血氣息的中年男人。
他穿著件布滿破洞與污漬的迷彩作戰服，臉上布滿深刻皺紋。
他的手中，依舊死死緊握著一把與林默手臂傷痕口徑完全相同的制式步槍！
冰冷的槍口，依舊微微抬起。
在他身後，是兩個同樣穿著迷彩服的年輕士兵。
其中一個，身軀厚實，槍管甚至還泛紅，散發濃烈硝煙余溫，顯然正是剛才悍然開槍的狠角色！
此刻，他臉上殘留著未褪去的後怕與狠厲，布滿血絲的眼楮緊緊盯著林默，像要噴火，將他生吞活剝。
另一個則顯得削瘦，嘴唇干裂，眼神充滿難以掩飾的不安與警惕，握槍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
那為首的中年男人，目光如出鞘利刃，死死鎖定在林默那只非人的、閃爍金屬寒光的左臂上！
他的瞳孔，看清那手臂猙獰形態的瞬間，不易察覺地猛縮，像被針狠狠刺中！
“你們……”
他沙啞開口，聲音像粗糙砂石摩擦，帶著濃濃懷疑與深入骨髓的戒備，“是從哪里來的？”
“城外。”
林默回答簡潔明了，不帶多余情緒，平靜回視對方。
“就你們三個？”
中年男人眉頭擰成疙瘩，不信這套說辭。
“還有同伴，在其他地方。”
林默依舊言簡意賅，惜字如金。
“你的手臂……”
中年男人視線像被磁石吸住，無法從金屬手臂上移開，聲音透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忌憚，甚至……壓抑不住的恐懼，“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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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冷漠開口，不帶絲毫波瀾，仿佛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寂滅日後，被特殊能源影響，發生了變異。”
他懶得解釋更多，也無需解釋。
一個隨口編造的理由，足以應付眼前局面，真假不重要。
走廊內氣氛，依舊緊繃如即將崩斷的鋼絲，每一秒都漫長如同世紀，每一絲空氣流動都帶著壓抑凝滯。
最終。
那為首的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仿佛用盡全身力氣才做出決定。
他緩緩放下手中步槍，沉重的槍口垂向地面。
“我是這里的連長，陸振華。”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絲軍人特有的沉穩威嚴。
他環視身旁僅存的兩名面黃肌瘦、精神萎靡的士兵，眼神充滿無盡悲涼與絕望。
“我們三個……”
“是整個中隊，最後的人了……”
林默听聞，銳利目光不動聲色掃過他們所處位置。
他們上來的樓梯，是這棟樓唯一通道。
他們就在二樓樓梯口，用沙袋和破損家具搭建了簡陋卻有效的防御掩體。
旁邊破損窗戶上，系著由床單撕裂編織的粗糙麻繩，垂到樓下，顯然是預備逃生之路。
這里，易守難攻，且留有後路。
林默心中暗忖，不知他們這十幾天的地獄時光，如何在這絕境中苦苦支撐。
更讓他心驚的是，一個滿編、裝備精良的步兵中隊，竟只剩下區區三個人！
“軍械庫里，還有多余的槍支和彈藥嗎？”
林默單刀直入，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連長陸振華眼神明顯閃爍，顯然有所顧忌。
他沉默片刻，像在權衡，最終重重嘆氣，帶著無盡頹然與不甘，澀聲回答︰“沒用的……打不開軍械庫。”
“寂滅日發生後，電力系統徹底癱瘓，無法與上級取得任何聯系，備用發電機也被那些……那些怪物破壞了。”
“我們現在用的，都是各個哨位上原本配備的武器彈藥，數量不多了。”
“如果……如果軍械庫能打開，兄弟們……兄弟們也不會……”
說到這里，他高大身軀猛地一顫，聲音明顯哽咽，虎目中閃過痛苦與自責。
林默點頭，心中了然。
軍械庫里的槍支彈藥，都完整封存在里面，並未動用。
這，無疑是天大好消息。
但現在的問題是，要當著這些“原主人”的面，暴力拆解軍械庫嗎？
更關鍵的是，他們手中握槍，雖彈藥不多，依舊致命。
林默不敢輕易將後背，暴露給這些萍水相逢、底細未明的陌生人。
就算他們曾經是軍人。
末日之下，人心難測。
林默敏銳觀察到，另外兩個士兵軍餃。
開槍的壯漢，肩章上是一道粗拐，中士。
削瘦些的，列兵。
這就是這個中隊最後的殘部了。
林默的目光從他們的肩章移開，再次落向緊閉的軍械庫方向。
那里，是此行的目標。
軍械庫鎖著，電力斷了，守衛是三個絕望的軍人。
他需要里面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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