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熊之巢”的溫暖干燥對風餐露宿許久的馬克來說簡直如同天堂。
巨大的木浴桶灌滿燒熱的水挑水、燒柴的活計全都是勤勞的小姆天使擔下的），泡掉了一身寒氣與集所的腌 氣味。
最後躺在硬實卻鋪著厚厚獸皮的床上，馬克滿足地嘆了口氣。
窗外寒風呼嘯，更襯得室內安逸得近乎奢侈。
一起泡過熱水澡的小姆蜷在他枕頭旁，發出細微滿足的呼嚕聲。
馬克閉上眼，听著木板建築的吱呀聲和遠處隱約的喧囂，幾乎也要沉入夢鄉。
然而，不知何時，一絲極其微弱卻與夜間環境格格不入的“存在感”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激起了馬克“靈魂調和者”的本能漣漪。
睡意瞬間消散無蹤。
他保持著呼吸的平穩，眼皮微闔，靈魂感知卻如同無形的觸角，小心翼翼地延伸開來。
雖比不得莫妮卡鑒定術的直接探查，但是卻能清晰對環境中細微擾動全方位的被動接收。
門外。
巷子對面結了薄冰的小樓樓頂。
那里，有一個刻意壓抑的渾濁且充斥著貪婪與警惕的靈魂波動。
那人正透過旅館三樓走廊盡頭那扇永遠關不嚴，糊著厚厚油紙的破窗戶縫隙，死死盯著“巨熊之巢”的房門。
那家伙的視線似乎能穿透木板，聚焦在他放在床頭的那個在昏暗光線下也難掩光澤的錢袋上。
這里面裝著他采購後所剩不多，卻依舊可觀的金幣。
馬克心頭一凜。
看來因為白天的采購和舉動，自己這是被人盯上了。
那些底層的普通攤販倒沒有在馬克的懷疑範圍之內。
都是些低階普通職業者，他們應該沒膽子打自己的主意。
白天那紅鼻子寒霜信徒、刀疤臉戰血壯漢，還有那個被聖光氣息驚走的歡愉密殿女人……各方勢力的面孔在他腦海中飛快閃過。
誰會對一個花錢大手大腳的獨行“聖光崽子”如此感興趣？
白天傳教不成，夜里就動歪心思了？
靈魂感知細細捕捉著那監視者的氣息。
冰冷、粗糲，帶著集所底層常年掙扎的油煙和劣質煙草味道，沒有明顯的元素偏向，不像寒霜神殿或戰血教派那些信徒身上自帶特定的“神恩”氣息。
但這股靈魂氣息……在今天的某次交談中分明接觸過！
馬克的精神猛地一震。
是那個在污穢小巷里，向自己討要肉干後，還絮絮叨叨抱怨黑砧教會剝削的老矮人攤主！
那個靈魂中原本充斥著麻木絕望的老家伙，此刻的波動卻翻涌著貪婪和一種……完成任務般的急切？
“黑砧教會……”馬克心頭冷哼一聲。
白天老矮人的抱怨言猶在耳，什麼“比黑掘蟲還貪婪”，現在想來，那抱怨也許並非單純的牢騷，更像是一種……鋪墊。
一個能接近他這個看起來有錢又有點“濫好心”的外來者的引子？
他們白天沒摸清自己的底細，或者忌憚“聖光”的身份不敢在眾目睽睽下動手，現在改玩陰的了？
馬克沒有驚動對方。
他翻了個身，故意發出輕微的鼾聲，仿佛睡得正香，但靈魂的觸手已經無聲無息地鎖定了那個藏在走廊盡頭窗外的渾濁靈魂。
要摸清楚黑砧教會的底細，看來這意外上鉤的監視者，反而成了最好的線索。
……
黑暗教會所謂的“聖所”深處，一間彌漫著濃烈燻香，牆壁刻畫著密密麻麻符文的地下密室。
恩佐覺得自己像一塊被丟進鍛爐的生鐵，大小腦袋都是昏昏沉沉，完全被醇厚的烈酒和那兩個女人的溫香軟玉給泡發、揉皺了。
他身上的皮甲早就被剝掉，換上了一件粗糙但沉重的黑色斗篷。
冰冷的石板上，繪滿了繁復扭曲的線條，構成了一個巨大的，散發著厚重黑暗氣息的儀式法陣。
“……純粹的黑暗眷顧……原始的力量……主的目光正注視著你，迷茫的孩子……”
一個穿著瓖有暗色寶石長袍的枯瘦身影，正揮舞著一把骨質短杖，口中吟誦著拗口的褻瀆禱文。
這是弗塔根集所黑暗教會的大祭司。
幾個同樣黑袍的信徒跪伏在法陣邊緣，身體因激動或恐懼而微微顫抖。
恩佐被安置在法陣中心，四肢被無形的黑暗力量束縛。
大祭司所謂的“喚醒”儀式開始了。
粘稠如墨的黑暗能量從法陣中滲出，如同活物般纏繞上恩佐的身軀。
帶著刺骨的寒意試圖鑽入他的毛孔，探入他的靈魂，去激活和引導那些他們感知到的“黑暗神恩”。
他們覺得如恩佐這般受到黑暗之神眷顧的，沒有立刻投身黑暗教會，那必然就是他體內的黑暗神恩尚未被激活。
恩佐最初只是感到一股陰冷的束縛感，讓他酒氣上涌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些。
但緊接著，隨著黑暗能量越發深入核心，試圖觸及他力量的本源。
一股與黑暗氣息截然不同，卻更加強大且厚重的存在，如同沉睡的火山被螻蟻的挖掘驚醒！
嗡——！
恩佐健碩的身軀猛地一震！
束縛在他身上的黑暗能量瞬間被一股自內而外迸發的磅礡力量蠻橫撕裂！
不再是純粹的黑，那光芒極其矛盾。
漆黑的底色如同最深沉的暗夜，卻流轉著宛如星輝般璀璨的銀色絲線，內里更隱隱透出一抹令人心悸的七彩光暈！
噗！噗！噗！
法陣邊緣的幾盞幽綠色的魂燈瞬間爆裂熄滅。
參與儀式的信徒，包括那位大祭司，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胸口，悶哼一聲踉蹌後退，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驚恐與難以置信。
“不……不可能！”大祭司失聲尖叫，枯瘦的手指劇烈顫抖地指著光芒中心那如神如魔的身影，“黑暗眷顧……但這力量……這威壓里……”
他確實感受到了那純粹磅礡的黑暗，但這黑暗之純粹與浩大，遠超他侍奉的黑暗之神麾下低語之主所降下的恩賜。
或許只有真正的那位主神才能……
可是黑暗不同于聖光， 是冷淡高傲的。教典不是說黑暗之神除卻幾位從神，從未親昵過任何凡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