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再次掃過那些完好無損的窗戶和緊閉的大門，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小姆光滑的體表。
她頓了頓，喃喃的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可是，如果這座教堂沒遭受過襲擊，為什麼會沒有主教駐守？就算原主教去世了，聖光教會應該也會派新人駐守吧……楓葉鎮這麼富裕……”
小姆在莫妮卡懷里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粉色的眼珠警惕地環視著這片被“遺忘”籠罩的荒蕪之地。
夜風穿過荒草，嗚咽聲更大了些。
昏黃的暮光徹底沉入楓林背後，深沉的藍紫色夜幕開始籠罩這座被遺忘的教堂小院。
只有遠處楓葉鎮零星亮起的燈火，提醒著他們並非身處絕對的荒蕪。
馬克的手，輕輕按在了教堂那冰冷厚重，布滿灰塵的橡木大門上。
積塵簌簌落下。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絲微妙不適，用力一推。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撕裂了荒院的死寂，仿佛驚醒了沉睡多年的幽靈。
一股混合著陳腐木料、潮濕石頭和濃重灰塵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時光沉澱的獨特氣味。
門開了。
昏黃的暮光勉強擠入門縫，照亮了門內彌漫的塵埃。
如預想中一般沒有任何破敗狼藉的景象。
眼前所見，讓曾經也算掌管過一個小教堂的馬克都感到一陣恍惚。
門廳內，一排排長條木椅整齊地排列著，蒙著厚厚的灰色防塵布，如同沉默的衛兵。
地面雖積滿灰塵，卻平整干淨，沒有垃圾，沒有鳥獸的糞便，甚至沒有散落的瓦礫。
講經台完好無損地矗立在前方，上方象征聖光的金屬徽記雖黯淡無光，卻依舊懸掛端正。
“他娘的……”恩佐緊握著錘柄，小眼楮里滿是警惕和不解，“邪門！看樣子這教堂的人在離開前還專門整理過？”
安娜翠綠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中微微收縮，雖然覺得眼前的教堂怪異，但她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妥。
她只是下意識地搭上了腰間的箭囊。
莫妮卡抱著小姆，酒紅色的眼眸深處鑒定法陣無聲流轉，掃過門廳的每一個角落。
【自然老化】、【塵埃堆積】、【無近期活動痕跡】、【結構穩定】、【無破壞跡象】……
一連串信息在她腦中閃過，印證了眼前的景象並非幻覺。
“進去看看。”馬克的聲音低沉，胸前的見習審判官徽章在陰影中泛著微弱的冷光，顯然神聖騎士團的徽章也沒有提示這里有登記過的異端氣息。
他率先踏入，靴子踩在厚厚的灰塵上，留下清晰的腳印。
小隊結伴而行，小心翼翼地探索著。
祈禱室、告解室、聖器室……無一例外。
家具器物擺放得一絲不苟，幾乎全都蓋上了防塵布，仿佛主人只是暫時離開，隨時會回來。
最令人震撼的還是藏書室。
這里倒是沒有被防塵布蓋上。
高大的橡木書架頂天立地，整齊排列著數以千計的書籍。
皮革封面的《聖光教典》、厚實的《百合王國地方志》、各種神學論著、甚至還有基礎草藥學、農事歷書……
它們像沉睡的士兵，靜靜佇立在書架上，書脊上的燙金字跡在塵埃下隱約可見。
沒有蟲蛀，沒有霉爛，只是被時光覆蓋。
空氣里彌漫著舊書特有的、混合著木頭和紙張的味道，濃郁得化不開。
“這……”恩佐用小錘敲了敲一個書架，發出沉悶的回響，“這木頭好像不是普通木材？書也不是一般的多啊！老子在灰須氏族里都沒見過這麼多書！聖光教會……原來這麼富裕麼？”
“嗤！”走在恩佐身後的安娜忍不住笑出了聲，“矮人氏族是除了獸人族外最不喜歡看書的種族好不好，矮冬瓜你居然好意思拿自己氏族的藏書和聖光教會的教堂比。”
倒不是安娜有種族歧視，精靈族和人族是聖龍大陸最喜歡創造、藝術的種族。
藏書比其他種族多也是合情合理的。
“安娜，你可不要拿一個小教堂和你們精靈王都的藏書比。這個教堂能有這麼多藏書，多半是它原來的主教自己比較富裕……”
至少是比老斯圖爾特富裕的多。
馬克在心底暗暗吐槽了一句，如果小馬克家有這麼多藏書，他光是賣書就不至于混的那麼慘了。
馬克拿起一本《屠龍城教區主教守則》，吹開封面上的厚灰。
泛黃的書頁脆弱但完整，墨跡清晰。
他翻到扉頁，落款的日期赫然是四十五年前，受命人羅寧•楓。
這是每一位被任命為教堂主教的神職人員在受當地教區任命時都會得到的《守則》，落款日期即是任命日期。
而在得到這本守則後，受命神職人員便會自動獲得一個新職業——主教。
這也算是每個教會教堂都會擁有的特殊職業。
對戰力之類的並沒有什麼加成，但卻可以代表教會對固定區域信徒傳播信仰，向當地貴族、平民征收教稅。
在聖光教會，這一職業是可以家族傳承的。
當然，只能傳承給信仰聖光的家庭成員。
小馬克當初費盡千辛萬苦也不過只是想在轉職時把《果酒城教區主教守則》受命人的名字改成自己而已。
奈何他的轉職一直失敗，哪怕只是最基礎的聖光牧師他都無法轉職。
“受命四十五年，二十五年前失蹤……”
拋去對斯圖爾特教堂的回憶，馬克喃喃自語，將書小心放回原處，心中的疑雲越來越重。
一個如此富裕、安寧的小鎮，為何會徹底遺忘並放棄一座完好無損的聖光教堂？
夜晚，小隊在相對干淨些的祈禱室角落扎營。
點亮的小型螢石燈盞驅散了部分黑暗，但無法驅散彌漫在整座廢棄教堂和每個人心頭的疑雲。
馬克和莫妮卡坐在燈下，低聲交換著一天觀察所得。
恩佐無聊地用他的方頭錘沿著地板的縫線劃拉，安娜則抱著長弓，警惕地傾听著教堂內外的動靜。
小姆蜷縮在馬克身邊已經閉著眼楮睡了過去。
“從目前來看，所有線索都指向‘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