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萊納斯神父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和一絲急切,“埃德加隊長,你我都清楚營地現在是什麼狀況!”
“絕望在蔓延,人心在崩潰!每一天都可能有新的侵蝕狂化爆發!凱爾修士和露比修女?哼,兩個剛從聖城學院畢業的雛兒,能有什麼經驗?”
“他們耗費了一個月時間,除了把自己累個半死,可曾拿出半點有效的解決方案?哈羅德法師?他只會對著那些魔晶碎片搖頭嘆氣!”
“王都和聖城來的人不過都是一些只會守著課本和實驗室的呆瓜!”
他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世俗的精明︰“布蘭登,這是送上門的功勞!是屠龍城教區解決這場危機的良機!”
“難道你想讓這份功勞,被兩個不知天高地厚、只會死守教條的年輕人搶走?”
“等他們回來?等他們慢悠悠地調查?黃花菜都涼了!到時候,功勞是他們的,責任和罵名,可都是我們屠龍城教區和守衛隊的!”
他指著那些眼巴巴望著藥劑的冒險者︰
“再看看他們!聖光在通過這藥劑展現奇跡!我們作為聖光的僕人,難道要阻止這奇跡的發生?要眼睜睜看著他們繼續受苦甚至異化嗎?”
“這是瀆職!埃德加隊長!盡快分發藥劑,穩定局面,這才是當務之急!至于那兩個年輕人……等他們回來,事情早已解決,他們自然也無話可說。”
埃德加•布蘭登看著萊納斯神父眼中閃爍的光芒,那光芒並非純粹的信仰熱忱,更夾雜著對功勞的渴望和對凱爾露比這些“空降”聖城人員的排斥。
他又看了看群情激奮、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冒險者們,以及那個癥狀確實被壓制下去的成功案例。
沉重的壓力讓他猶豫了。
最終,守衛的職責和對穩定營地的渴望壓倒了心底那絲不安。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對著維持秩序的守衛揮了揮手,聲音帶著疲憊︰“……維持好秩序,按神父說的,分發藥劑。每人限領一瓶,登記好名字。”
“是!”守衛們應聲,開始組織發放。
萊納斯神父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他親自拿起一瓶藥劑,走向那個跪地感謝的冒險者,聲音洪亮而充滿慈愛︰
“聖光的孩子,起來吧。你的虔誠得到了回應。願聖光永遠庇護你。”
他將藥劑塞到那人手中,仿佛在施予莫大的恩典。
藥商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譏諷。
一瓶瓶“聖光淨化藥劑”被分發下去,冒險者們爭搶著,迫不及待地灌入口中。
可以解決自身安危的狂喜暫時壓倒了絕望,營地里響起一片感恩戴德的喧囂。
只有埃德加隊長,眉頭依然緊鎖。
目光掃過那些飲下藥劑後,癥狀似乎被壓制的冒險者,又望向凱爾和露比消失的方向,心中那份沉甸甸的不安,如同營地上空揮之不去的陰雲,愈發濃重了。
他不知道這免費的“福音”,對自己究竟是好是壞。
————
星隕湖的寒氣和魔獸山脈的晨露似乎還沾在皮甲上。
但奧斯本鎮那股混合著劣質麥酒和烤岩羊香氣的熟悉氣息,已經隨著腳步的靠近撲面而來。
馬克一行人在腐龍沼澤的泥濘和遮天蔽日的魔獸山脈中跋涉了三天,終于踏上了通往鎮子的石礫路。
空氣似乎比記憶中凝滯了幾分,連鎮南河岸邊那兩座破舊的水車都仿佛轉動得有些吃力。
“嘖,這味道,真是…親切啊!”恩佐用力吸了吸鼻子,結果被路邊一團新鮮的牛糞嗆得咳嗽了兩聲,“跟礦洞里一個味兒!不,比那還糟!”
安娜嫌棄地皺了皺小巧的鼻子,拉高了兜帽的邊緣,試圖用視線隔絕恩佐的丟人表現。
莫妮卡則抱著小姆走在馬克身側,但那雙清澈的眼楮已經敏銳地掃過鎮口稀疏的人流,以及遠處巡邏隊明顯增多的身影。
“氛圍有點怪。”馬克低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里禁忌聖典粗糙的封面邊緣。
鎮口張貼的告示比以往更多,顏色雜駁地覆蓋著牆壁,有幾張顯然是聖光教會發布的新告示雪白刺眼,上面警告性的紅色十字徽記格外醒目。
來往的行人大多步履匆匆,眼神里少了往日冒險者聚集地的粗獷與大大咧咧,多了幾分警惕和不易察覺的陰郁。
看來這一個月的時間,聖光教會的人果然還是來奧斯本鎮了。
難道山谷調查這麼簡單的事情一個月還沒有處理完麼?
“老子這皮膚,進去怕是要被人當獸人圍觀。”恩佐嘟囔著,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泥漿依舊顯黝黑的胳膊。
在聖龍大陸,黑皮膚的人類不是那般罕見。
可是黑皮膚的矮人難免就有些扎眼了。
安娜在路上曾多次建議馬克把恩佐的胡子全都刮了,頭發也給剪成聖光教會苦修僧侶的樣式。
那樣只要恩佐把斗篷一蓋,別人就只會把他當成一個黑人小孩,不會關注到他的異樣了。
可是在听到她這個提議後,恩佐嚇的連守了兩天的夜。
直到馬克最後說尊重他的發型、胡型自由,他才算是松了口氣。
“先去市集。”馬克做了決定。
此時正是早上,是奧斯本鎮鎮民集市上集的時間。
四人沒有直奔春暉旅館,而是轉向了小鎮中心的露天市集。
幾人輕車熟路的來到集市裁縫鋪閣樓二樓的魔法工坊,由莫妮卡精心為恩佐挑選了一張【中階擬態卷軸】。
隨著魔力注入,一陣微弱的土黃色光芒籠罩了恩佐,他那醒目的黝黑膚色便迅速褪去,變成一種健康的、帶著曬痕的深棕色。
“嗯,這顏色好多了。”安娜左右打量了恩佐一番,“至少不扎眼了。”
“嘿嘿,行吧,至少不用被人惦記著賣去當奴隸礦工了。”恩佐咧嘴一笑,活動著新染色的胳膊。
處理完恩佐的偽裝,眾人感受著一路莫名的壓抑感,徑直回到春暉旅館。
推開旅館的大門,喧鬧與一股讓人垂涎的混合香氣便立刻從後院方向涌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