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案組小木樓一樓的樓內。
多個破舊的木桌子四散周圍，散亂的紙質檔案到處都是，最中間是一個破舊的火爐，木質房梁上吊著一個銅壺發出嗚嗚的水開聲。
二世祖凌風翹著二郎腿，舒服的躺在一個豪華的黃梨木太師椅上，這個椅子的畫風和整個房內的調子格格不入。
詭案組可沒這銀子買這高檔貨，這兩天凌風白天幫雲逍各個衙門拜碼頭旁敲側擊地查林遠山的信息，要不就是纏著他老爹問一些鎮魔司相關的秘聞。
而晚上凌大少“接著奏樂接著舞”，說要去紅袖招讓妖女們給自己好好上一課。
然後每天在他爹書房順點東西，美其名曰要去紅袖招交學費。
一般天黑之前他準時回到詭案組遞給雲逍一堆檔案，只是眼圈的淤青越來越深。
至于今天有空好好應卯，原因是他在各個衙署已人見人煩，何況確實沒什麼別的線索了，另外他的腰腎這兩天實在是付出太多，太過辛苦。
這黃花梨太師椅是他從他爹書房“借過來的”，他老子寶貝著呢，這下得一段時間不能回家了，見了面就不是眼眶淤青這麼簡單了。
父見子未亡，抽出七匹狼，凌風能預料到那副“父子相見，分外眼紅”的場景，恩，只有自己眼會紅。
而雲逍坐在小樓的角落里，面前的破木桌上堆滿了文件，手邊還有一摞高高布滿灰塵的檔案。
各種檔案攤開在雲逍面前，他身子前傾，整個人有點憔悴，眼楮里布滿了血絲。
木桌最中心那份由凌風帶來的地字號大佬名單玉符，依舊散發著微弱的靈光。
而雲逍的心，卻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不斷下沉，冰冷而壓抑。
林遠山的嫌疑……似乎被排除了？
凌風那邊傳回來的消息，如同冰冷的現實，將雲逍之前基于“完美匹配”的權限推斷擊得粉碎。
在那批上品玄鐵寒晶被異常調的關鍵幾天，林遠山確實不在京城！
他奉指揮使密令，帶隊遠赴東海處理緊急公務，不僅有詳細的任務報告，更有多位隨行人員和東海鎮守府的記錄可以交叉印證！這個不在場證明，幾乎是鐵板釘釘，難以推翻！
而在說書人王老五“假死”失蹤的那一夜，凌風也設法核實了。
據說是花了大價錢收買了一個林府的老僕，這兩天一直嚷嚷著讓魏知報銷。
林遠山當晚確實整晚都在府中靜室閉關，並且有極其規律的靈力波動記錄，第二天清晨也準時參加了地字號例會，並無異常。
兩條最關鍵的時間線，林遠山都擁有看似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
“媽的！白費功夫！”凌風極其不爽地將最後一口茶葉沫灌進嘴里，將破玉制石杯重重地墩在石桌上。
“查來查去，那老小子居然是清白的？！那到底是誰？！難道真是黑鐵那蠢貨自己搞出來的？！”
他顯然對這個結果非常不滿，感覺自己的“英明神武”受到了挑戰。
凌風吐出一口茶葉渣子，起身從桌子上拿起布帛，握住吊起來的銅壺，繼續加開水。
“這破茶葉狗都不喝，等我從老頭子那順點雨前龍井給你們嘗嘗！”
雲逍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眉頭，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回放著所有的線索和疑點。
林遠山是清白的……那之前那些看似完美的“巧合”，就真的是巧合？
還是說是有人在刻意栽贓和誤導？！
是誰？擁有如此大的能量，能夠精準地將線索引向林遠山，同時又能完美地掩蓋自己的痕跡？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掃過那份地字號名單。
李牧？火舞？毒長老？
似乎……都不太像。他們的權限、動機、或者行事風格，都與整個案件中那股深沉、隱秘、還帶著一絲“掌控全局”意味的幕後黑手氣質不太相符。
難道……真的要懷疑到石軒？他掌控整個南城的日常及防務，論權限他比林校尉要大得多。
“唉……”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原點，甚至比原點更加迷茫。
“師弟，你怎麼啦？不開心嗎？”
就在這時，一個軟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鐘琉璃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手里還拿著那半截黑 的“鎖魂箍”殘骸，歪著小腦袋，大眼楮里充滿了關切。
“是不是……那個壞蛋跑掉了，抓不到了呀？”她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
雲逍看著她那純淨無瑕的眼神，心中那股煩躁和焦慮，竟然奇跡般地平復了一些。
或許……跟這位心思單純的師姐聊聊，反而能換個角度看問題？
“嗯……是有點麻煩。”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們好像找錯人了。那個林校尉……似乎不是我們要找的內鬼。”
“不是他呀？”鐘琉璃愣了一下，隨即拍了拍小手，“那太好了！我本來就覺得他不像是壞人嘛！他身上雖然有點冷颼颼的，但感覺……沒有那個黑鐵叔叔那麼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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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黑鐵討厭？雲逍心中一動！琉璃的直覺！
雖然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她對能量氣息的本能感知，或許真的能排除掉一些干擾項！
“那……師姐，”他試探性地問道，“你再仔細想想……咱們鎮魔衛里，還有誰……讓你感覺……不太舒服？或者……味道怪怪的？”
他不敢直接問“誰像壞人”，怕嚇到她，只能用這種更模糊的方式來引導。
“不太舒服？味道怪怪的？”鐘琉璃皺著小巧的瓊鼻，努力地回憶著，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
“嗯……那個總是板著臉、像冰塊一樣的石軒叔叔！他身上有時候……會有一點點……很淡很淡的……讓我不太喜歡的氣息……不過他請我吃過糖葫蘆，應該不是壞人吧？”
石軒！石老大？雲逍的心髒猛地漏跳了一拍！
琉璃竟然……也感覺到了石軒身上的“異常”？！雖然她無法準確描述，但那種“不太喜歡”、“冰塊一樣”的感覺，是否就對應著他之前感知到的那絲“昊陽劍意”深處的“陰冷”與“壓抑”？！
“還有呢？還有誰？”雲逍強壓下內心的震驚，追問道。
“還有……還有……”鐘琉璃又想了半天，突然眼楮一亮，“對了！那個總是笑眯眯的、但感覺有點假惺惺的……嗯……好像是管後勤倉庫的那個胖爺爺！他身上也有一種滑溜溜、讓人不舒服的味道！上次還想偷偷摸我的小兔子香囊呢！”
管後勤倉庫的胖爺爺？雲逍皺了皺眉，這個人不在在地字號名單上，似乎……只是個不起眼的執事？權限應該不高吧？難道……也是個隱藏角色？
“除了他們呢？”
“唔……好像……沒有了吧？”鐘琉璃搖了搖頭，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還有那個總是鬼鬼祟祟躲在檔案司角落里的王爺爺！他身上也臭臭的！不過他看起來好可憐哦……”
王主事？雲逍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來這位老人家在琉璃心中的形象……也不怎麼樣啊。
石軒！後勤胖執事！王主事！
這就是琉璃憑借“直覺”篩選出來的三個“味道怪怪”的人？
王主事基本可以排除，他雖然死板固執，但絕無可能是內鬼。
那個後勤胖執事……倒是需要留意一下，倉庫重地，油水也足，說不定……
但！
最讓雲逍在意的！還是那個被琉璃第一個提起，並且用了“冰塊一樣”、“不太喜歡的氣息”來形容的——
石軒！！！
難道……他之前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
就在雲逍心神激蕩，準備深入思考石軒疑點的時候，凌風那邊似乎也有了新的發現。
這位凌大少，在最初的失望和抱怨之後，似乎並沒有完全放棄，而是……開始仔細翻閱起那份地字號名單玉符中，關于各位大佬的“近期考功評語”和“負責重點項目”的記錄。
這些看似官樣文章的東西，里面往往隱藏著一些不易察覺的細節和信息。
“喂！雲逍你看！”凌風突然指著玉符上的某處，眉頭緊鎖，“這個……有點奇怪啊！”
雲逍連忙湊過去看。
凌風指的是一份關于柳蔭巷滅門案的後續處理報告摘要。
這個案子正是雲逍嶄露頭角的周氏滅門案！
也是他覺醒“通感”金手指的時候。
當時他和石軒大佬、鬼手及他現在心心念念的甦仙子，一起滅了妖族元嬰妖物︰月蝕族月無痕。
後來他因此立功被破格提拔入詭案組玄字號臨時行走。
而石老大的正氣凜然，鬼手前輩的可靠，甦靈韻的仙氣飄飄至今仍是他記憶中最重要的幾抹鮮艷色彩。
這個案子已經結了呀，有什麼問題嗎？
報告中提到，案發後，石軒親自帶隊勘查現場，收集證物，並迅速將目標鎖定為“妖族余孽月無痕”。
這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這有什麼奇怪的？”雲逍不解地問道。
“奇怪的是這里！”凌風指著報告中關于“證物”的一行小字。
“你看！記錄上說，當時現場除了尸體和部分翻找痕跡外，提取到的關鍵物證只有︰殘留的特殊異香、疑似空間波動的能量殘留、以及……幾枚沾染了妖氣的古玉碎片？”
“當時你小子不是也在案件中嗎？不知道嗎”
“古玉碎片？”雲逍愣了一下，“我記得……卷宗里不是說丟失了‘數件古玉’和‘幾幅前朝字畫’嗎？怎麼到這里變成‘碎片’了？”
“這正是奇怪的地方！”凌風眼神銳利起來，“按理說，妖物盜寶，要麼整個拿走，要麼……就算打斗損壞，也不至于碎得這麼徹底吧？而且……只有古玉碎片？那些字畫呢？卷宗里明確記載丟失了字畫！為何在最終的證物記錄里，完全沒有提及？！”
雲逍的心髒猛地一沉！
對啊！他之前光顧著追蹤妖氣和空間波動了，竟然忽略了這個最基礎、也最反常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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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案後他立功迅速進入詭案組任職，再也沒有回看過當時的證物及卷宗。
更關鍵的是這次說書人案他下意識的沒有將石老大列為懷疑對象。
這兩天他抓耳撓腮，枯坐半夜，寢食難安地來回翻閱所有地字號大佬的玉簡信息及相關的任務說明。
但他和石老大一起破獲的周氏滅門案只是一眼帶過，不只是對案子當時證據確鑿，凶手伏誅後的自信，更是對石軒的尊重與信任。
而凌風的這個發問讓他瞬間清醒。
丟失的字畫去哪里了？！
為何最終的證物記錄里，只剩下了“古玉碎片”？！
難道……
“除非……”凌風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那些字畫……根本就不是被月無痕盜走的！而是……被第一個進入現場、負責勘查和收集證物的人……給故意隱瞞或銷毀了！”
“而這個人……”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與雲逍同樣震驚的眼神交匯在一起，“就是負責此案的督辦人——石！軒！”
雲逍腦袋一陣漿糊，這波凌風的發言成為了破局之語。<vp，我雲逍成了躺贏狗？
“他為什麼要隱瞞那些字畫？！”雲逍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難道那些字畫上隱藏著什麼……他不想讓我們知道的秘密？！比如與王府有關的印記？或者與魔氣有關的圖案？！”
“或者……”凌風補充道，“那些字畫本身就是某種重要的信物或憑證？！石軒將其取走，是為了……滅口？還是另有所圖？！”
這一刻！
之前所有關于石軒的疑點！那些看似“巧合”的安排！那些“恰到好處”的引導！那昊陽劍意深處隱藏的“雜音”！以及琉璃那“不太喜歡”的直覺！
如同無數散落的碎片，終于被這一個關于“消失的字畫”的關鍵疑點，徹底串聯了起來！！！
一個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輪廓，浮現在了雲逍和凌風的眼前！
石軒！！！
這位一直以來被他們視為靠山和榜樣的地字號大佬！
他……
真的有問題！！！
而且問題可能遠比他們想象的
還要嚴重！！！
“嘶……”兩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感覺一股寒意瞬間席卷了全身！
只有旁邊的鐘琉璃，依舊不明所以地眨巴著大眼楮，好奇地問道︰“字畫？什麼字畫呀？能吃嗎？”
石軒在地字號地位極高，資歷很老，十六位校尉中能排進前三，據說三十多年前和魏知齊名。
只是不知道修為為何一直仍在元嬰境，
凌風說過他當年憑借一手煌煌正氣的昊陽劍法，是鎮魔司年輕一輩中少有能不被魏知毆打的人物。
三十多年過去，魏知被廢，根基受損，而他不應該還是如此地位，如此修為。
以他多年來積攢的功勞，資歷，早該是晉級化神期。
以鎮魔司的資源，就是頭豬也修成了。
其中必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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