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背地里下手的山賊已經被苗長安處理掉了，接下來的幾天就比較平靜。
佔據著一線天這樣的地利，這幫山匪雖然人數不是最多的，可凶悍狠辣程度，在垓州也是鼎鼎有名的。
苗長安還留下了那麼二三十個活口，隨著他們四散奔逃、投奔新的山寨，這消息自然也就傳出去了。
本來想要對流放隊伍下手的人，都猶豫起來——山寨被滅雖然在明面上和流放隊伍沒關系，可這時機未免太巧了些，誰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賭那個萬一。
銀子可以再賺，命可只有一條。
比如虎跳峽那邊的莫老三，他手底下人少，勉強過百，猶豫之後，最終還是決定收手——真要打起來，他們就算贏了，那也是慘勝，到手的銀子估計還沒動花出去呢，就得被周邊那些熱情的“鄰居”給吞了。
就這樣，想要動手的人少了，他們面對的就只是山地本身帶來的困難了。
山路雖然難走了些，但有車有馬，勉強還能行。
眼看著就快要走出垓州的範圍了，流放隊伍一直都還算順利。
路上當然也折了幾個人，比如晁老侯爺最小的那個兒子，他比三姑娘還小，體質也弱了些，路上一直病懨懨的，前天終于沒能堅持下去。
還有，孟家的老夫人，今年已經七十歲了，也沒能撐過去。能跟著走這麼遠，已經是她平素保養不錯、兒孫也都孝順了。
周家，也死了人。
李姨娘死了。
李姨娘的病其實一直也沒徹底好，她不光要趕路，還要照顧周庭章，累的很，還休息不好，昨天晚上就又開始頭暈發熱，等到了早上實在沒力氣，起不來。
周庭章還等著李姨娘給他端飯過來呢，結果見人一直躺著不動，發了火，一腳把人給踹下車了。
結果，就是這麼寸，周庭章這一腳，直接把人給踹到了一塊石頭上，那石頭還有個尖銳的稜角，正磕在李姨娘的後腦上。
人當場就不好了。
哪怕緊急搶救止血，可還是沒能救回來。
周彥之看周庭章的時候，眼楮血紅，恨不得能撲上去把他給撕了。
聞夫人也是又急又怒，心里也慌——兒子和孫子，這是要反目成仇啊！
可能怎麼辦呢？她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周庭章也生氣︰不就是個侍妾？死就死了，算什麼大事麼？母親責罵他，這不孝子居然也敢瞪他？倒反天罡的小畜生！越想越怒，他指著周彥之就要開罵。
看周庭章這舉動，聞夫人眼前一黑，直直的就往下摔。
周蘅蕪就站在不遠處，看到祖母直接被氣暈了，連忙過去把人扶住，半攙半抱的，把人帶到後面那輛車上去了。
至于周庭章和周彥之？
人家父子之間的事情，關她什麼事？
…………
過了不到二十分鐘，聞夫人就醒了，她一睜開眼楮，就急著要出去。
周蘅蕪沒攔。
聞夫人昏倒了，但周庭章完全沒注意到，他正在痛罵周彥之呢，罵著不解氣，他還過去直接給了人一個大耳光！
因為生母的死，周彥之本身就對周庭章恨極了，沒動手也只不過是顧忌著一個“孝”字。
挨了這一巴掌之後，他忍不下了，直接把周庭章從車上扔了下來，駕著車就往前走，連落在後面的聞夫人也不管了。
周庭章被扔下車後，罵的更厲害了，他不光罵周彥之，還罵周蘅蕪——周彥之敢對他動手，禽獸不如；周蘅蕪冷眼旁觀，那也是大不孝！
他罵周彥之，苗長安無所謂，還听了個熱鬧；但敢罵周蘅蕪可不行！
它養著的小姑娘，是任人欺負的嗎？
于是，一根藤蔓忽然彈了出來，在周庭章腳下一絆，他直接摔了個大跟頭，腳腕扭傷不算，一嘴牙都磕下去了好幾個！
如今，周庭章正在努力追著車隊走呢。
山高林密，周圍數十里荒無人跡，離了隊伍，有死無生，周庭章根本不敢停下來！
聞夫人從馬車里往外看，就看到了正在追趕車隊的兒子，走路一瘸一拐，臉上血跡斑斑，怎一個慘字了得。
她的淚頓時就落了下來︰這是她唯一的兒子啊！從那麼小一點，一天一天養大，從不曾假手于人的兒子啊！
眼看著周庭章和車隊之間的距離逐漸拉大，聞夫人還是忍不住了，她聲音嘶啞的開口了︰“停車等一等。”
周蘅蕪依言，把車停下來了。
這兩輛車都是聞夫人讓聞東置辦的，她自然有處置權和決策權。
周庭章也看到了停下的車子，腳下也趕緊加快了速度，然後，一個不察，又摔了一個跟頭……
嗯，這次純粹是他運氣不好，真不關苗長安的事。
它挖出來的凹坑還要靠前一些，周庭章都沒走到呢！
到了車前，周庭章什麼也顧不得了，扒拉著車門就往上爬，一邊爬一邊“哎喲哎喲”的喊疼，還讓人趕緊給他藥。
車里誰都沒動。
聞夫人閉上眼，過了將近一分鐘才睜開，她看著兀自抱怨不休的周庭章，說話了︰“到了瓊州，分家吧。”
“啊？”周庭章愣了一下，他娘在說什麼？分家？分什麼家？
“我帶出來的銀子不多，給你們夫妻一千兩，自立門戶去吧。三個孩子都跟著我，周姨娘要是願意跟你走，也行，不願意的話，就和三姑娘一起跟著我。”聞夫人的聲音很平淡。
周庭章還在發愣，葛宛娘忽然詐尸一樣開口︰“才一千兩？你打發叫花子呢？那可是你唯一的兒子！”
“愛要不要，多了沒有。”聞夫人的聲音越發冷淡。
“那是周家的東西，就算分，也該把你們分出去，憑什麼不給我們？”葛宛娘不忿。
“周家出身清貴，祖產不多，如今都已經被抄了，我能帶出來的，是我當年的嫁妝。”聞夫人這次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兒子和孫子，眼見著只能選一個了。
和已經徹底扶不起來的兒子相比，聞夫人選擇了周彥之這個年幼的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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