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的指尖剛觸到李氏隆起的腹部,她突然劇烈的弓起身子,喉嚨里發出非人的 聲,肚子上那幾道青黑指印,更像活了一般開始蠕動起來,隱隱有要突破李氏肚皮的征兆。
張玉林見了這一幕,被嚇得渾身僵硬,然徐景行神色不變,緩緩抬起另一只手緩緩,掌心赫然托著一枚似玉非玉的方印,上面雕刻著繁復的雲紋以及三個尋常人不太好辨認的古字,這方印更是散發著金色色的光暈,正是徐景行手中能號令陰差、鎮鎖邪祟的城隍印。
“陰陽有序,胎魂歸位。”徐景行沉喝一聲,城隍印離手而起,懸在李氏肚皮上方三寸處,而後印身迸發出刺目金光透射在李氏腰腹處。
在城隍印金光的照射下,從李氏高高隆起的腹中傳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聲,而後她的肚子開始劇烈起伏,像是有東西在里面瘋狂沖撞一般。
張玉林看著李氏肚皮上暴起的青筋,心中憂慮不已,更不要說他甚至還能隱約看見皮下有模糊的黑影在掙扎,試圖沖破李氏的肚皮,嚇得他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里都不覺疼痛。
徐景行見城隍印沒有第一時間將惡鬼殘魂從李氏腹中胎兒身體中祛除出來,忍不住眉頭輕蹙,而後手指微動,加重城隍印的力量,金光透過李氏的衣衫滲透進去,在她肚皮上照出一片斑駁的暗影來,漸漸的,有東西被一點點的從她腹中剝離出來。
“此胎本是陽壽具足的善靈,你這枉死的厲鬼,竟敢強佔胎身!”徐景行的聲音陡然轉冷,城隍印更是激射出三道顯著金光,將李氏整個人都籠罩住。
“啊∼∼∼”厲鬼的慘叫聲淒厲無比,哪怕是圍觀的張玉林與他娘余氏也听得一清二楚,李氏也在這一聲慘叫中整個人開始劇烈抽搐,嘴角更是涌出少許的黑血,還散發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臭味。
張玉林看得心膽俱裂,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定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徐景行輕輕抬手,而後將城隍印猛地向下一壓,大殿內,再度響起一聲不是活人能發出的淒厲慘叫。
定楮一看,張玉林發現有一道黑霧從自個娘子李氏肚臍處被逼出,黑霧隱約可見是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影,指甲又尖又長,正是之前在李氏腹內百般作祟的厲鬼。
它剛一離體就想逃竄,卻被城隍印散出的金光罩住,那金光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觸到黑霧便滋滋作響,鬼影在金光籠罩下痛苦的翻滾著,漸漸縮成了一團,最後被城隍印吸了進去,印身輕輕一顫,縮小回到了徐景行手中。
隨著作祟惡鬼被收,李氏的抽搐戛然而止,她軟軟的癱倒在地上,臉色雖依舊慘白無有血色,但眼窩的黑暈卻較之前淡了很多,呼吸也逐漸恢復平穩。
徐景行收回城隍印後,指尖在她眉心一點,一道柔和的金光由此滲入她體內,她那原本緊繃的肚皮也緩緩平復變得松軟,幾道顯眼的青黑色指印,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著,最後恢復正常肌理顏色,再看不出任何異樣。
“腹中厲鬼已除,雖胎氣受損,但好在根基未斷。”徐景行轉身看向張玉林,而後寫下一張保胎藥方遞過他,“回去後就著此方抓藥煎服,連服三日左右,往後更是要多曬太陽,忌生冷陰寒之物,不出七日,便可大安。”
張玉林這才回過神來,抱著自家娘子李氏泣不成聲,又對著徐景行連連叩首,感謝他的救命大恩,此時再看李氏,她眼睫輕顫,竟緩緩睜開了眼,而後虛弱地抬手撫向自己的腹部,低聲開口道︰“官人,孩子,孩子動了……”
張玉林聞言,忙將耳朵貼上去,果然听到一聲微弱卻極其有力的胎動,他頓時淚如雨下,然而再抬頭,殿內早已沒了徐景行的身影,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一場虛幻一般,然而看著自家娘子恢復如常的狀態,讓他知曉,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家娘子以及他那未出世的孩兒,都已得救。
………………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臘八這天,甦州城下起了細碎的雪子,如此天氣,城隍廟前的空地上卻熱氣騰騰。
原來是城南的甦員外,在廟前搭了三丈長的粥棚,熬了幾大鍋臘八粥,咕嘟作響間,糯米、紅豆、蓮子的甜香味混著姜桂的暖意,驅散了大半條街的寒氣。
徐景行換了一身尋常布衫,混在領粥的人群里,查看這一場人間煙火的熱鬧,卻在粥棚拐角處,撞見個熟悉身影。
丁文軒,是原主在白鹿書院同舍三年的同窗,也是這方任務世界的劇情男主,此刻他正踮著腳朝粥棚里張望,然比起當時在白鹿書院他青衿束發時的清瘦模樣,現如今的他面色紅潤不說,錦袍上繡著精致的暗紋,腰間還墜著塊成色不錯的玉佩,顯然生活得到改善,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听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丁文軒回頭張看,見是自己的同窗,先是一愣,而後拱手笑問道︰“這不是徐兄嗎?多日不見,你可還安好?”
徐景行聞言微微頷首,原主與這丁文軒雖是同窗,卻並不曾有過深交,只在書院其他同窗的策劃下有過月下論詩的情誼。
“這位是?”這時,從丁文軒身側款款走出一名年輕女子,女子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活人應有的情緒。
徐景行聞聲將自己目光落在她身上時,眉頭幾不可察的輕蹙了一下,這女子生得極其貌美,美柳葉眉描得直接入鬢,眼尾微微上挑,一身水紅綾羅裙裹著玲瓏身段,站在雪地里,肌膚白得近乎透明。
可她太美了,美得不沾人氣,寒冬臘月說話不帶一絲熱氣,鬢邊的珍珠步搖在寒風里紋絲不動,就連眼底的笑意,都像畫上去的一般,沒有半分暖意。
“這是內子柳氏。”丁文軒臉上堆著得意,伸手攬住柳氏的腰向徐景行開口炫耀道︰“這是我前月剛娶的娘子。”
柳氏聞言,極其配合的對著徐景行屈膝福了福身子,指尖劃過丁文軒的袖口時,能明顯看到她指甲上涂著的蔻丹紅得有些發暗,“妾身見過這位先生。”
“丁兄好福氣。”徐景行象征性的說了一句場面話,而後視線不動聲色的掠過柳氏的後脖頸,那里皮膚下的血管脈絡呈明顯的青紫色,“只這天寒地凍,柳夫人穿得這樣單薄,不怕著涼?”
丁文軒听了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內子體熱,向來不怕寒涼。”正說著話呢,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瞬間泛起不正常的潮紅,而後他下意識的按了按自己心口,開口道︰“說來也怪,自打娶了阿柳後,我總覺得精神不濟,夜里還總做些奇怪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