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極其陰冷潮濕,火把的光在石壁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清風鎮六扇門總捕頭周天奇事發後被鐵鏈鎖在了地牢內,手腕上都磨出了細碎血痕。
徐景行到時,他低著頭,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快半張臉,他見到徐景行,嘴角卻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仿佛早就預料到是他會來地牢一般。
徐景行沒管周天奇這幅怪異表現,而是站在他身前,指尖捻著一片干涸的茶葉在燭光下細細端詳,“蕭捕頭中的毒,名為七步斷魂香,這毒有個特點,那就是必須分三次下才起效果,每次下毒間隔為十二個時辰,直到最後一次下毒,中毒者才會發作。”
“而他最近這半個月,沒少喝你泡的雲霧茶。”
周天奇聞言,終于抬起頭來,他臉色蒼白卻還算鎮定︰“徐公子明鑒,若真如你所說我要毒殺蕭大人,這半個月來機會如此之多,我又何需等到現在才痛下殺手?”
徐景行不答,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個油紙包,里面裝的是從蕭長風茶盞里取出的茶葉殘渣,“這茶里除了雲霧茶外,還多了點東西。”說著,他兩指拈起一片看起來較為特殊的葉片,“這是苦竹葉,生長在苗疆,本身無毒,卻是七步斷魂香最重要的藥引子,兩者一相結合,就會變成世間劇毒。”
宋七在一旁听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所以凶手必須確保大人連續喝下特定的雲霧茶才能……”
“再者,”徐景行繼續道,“能在蕭捕頭茶水里做手腳的,除了每日負責清洗茶具的雜役,就只有你這個泡茶之人了。”
听了這話,周天奇喉結滾動了一下,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沒想到徐景行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江湖人,竟有如此強的推理能力。
“昨日申時,”徐景行突然逼近一步,開口問道︰“你去鎮子南邊的藥材鋪,買了些什麼?”
周天奇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沒想到自己的行蹤,竟已經暴露在人前,突然,從窗外傳來咻的一聲破空聲,徐景行手腕一翻,飛刀已然脫手而出,叮地一聲將一枚透骨釘釘在地牢牆上。
可等他回頭時,周天奇卻已經臉色發青,嘴角溢出黑血,仔細將其尸體檢查了一番後才在他的後頸上發現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這……這是滅口……”宋七臉色慘白,像是被這一突然的變故驚到了一般。
徐景行沒有管他,只是皺眉看著周天奇露出詭異笑容的臉,思忖他到底受哪方勢力指使,是那位元辰太子的後人,還是當今朝廷的人,亦或者其他神秘勢力 。
徐景行將從周天奇袖中摸出的一塊玄鐵令牌拿在手中仔細端量,這令牌入手冰涼,令牌上雕刻著繁復的花紋,但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故意折斷了一般。
宋七湊近一看,突然臉色大變,“這花紋,竟跟蕭大人手中的那塊能拼上,這,這……”
徐景行聞言,眉毛微挑,“宋七,既然你見過蕭捕頭手中的那半塊令牌上的紋路,還請你幫我將其拼湊整齊,我想看看這令牌當中,藏有怎樣的秘密,或許對解毒,有些幫助。”
不多時,由宋七照著周天奇這半塊令牌,在紙上將兩塊殘片合二為一,組成了一副完整的圖案,也就是在這時,徐景行發現令牌上雕刻的繁復花紋是一朵盛開的九瓣曼陀羅,花心處還隱晦的刻著一個小小的影字。
“暗影門!”宋七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暗影門的人,竟然已經滲透進了六扇門...…”
徐景行用指尖輕輕摩挲著令牌邊緣處,淡然開口道︰“恐怕不止是如此,”說著,他翻轉手中的半塊令牌,露出底部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印記來,“你可認得這是什麼?”
“這是……這是軍器監的鋼印,朝中有人給暗影門提供裝備!難道說朝廷也被暗影門滲透了?!”
“那卻不一定,或許,暗影門就是朝廷勢力也……”徐景行話還沒說完,就听見地面騷動不斷,兩人沖出地牢,只見庫房方向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案卷!”宋七失聲驚呼,“醉夢散一案的證據,都被蕭大人暫時存放在了那里!”
徐景行此刻已經縱身躍上屋頂,在沖天的火光中,他清晰地看見一道黑影正翻越西側的圍牆,他微微抬手,正準備兩人徹底留下,忽然听見從地下傳來的宋七的尖叫︰“徐公子小心!!”
原來是他身後側的屋頂上,不知何時,有十多名黑衣人如鬼魅般突然現身,他們手中的弩箭,在火光中泛著幽藍的寒光,不用想也只道箭頭上全部淬了劇毒。
嗖嗖嗖的破空聲接連不斷,徐景行身形如鬼魅般在屋頂閃動,三柄飛刀也在電光火石間同時出手。
第一把飛刀除了距離他最近那名弩手, 第二把則是從側面貫穿一名黑衣殺手的喉嚨,第三把威勢不減,精準地插入第三人的肺腑當中,然而更多的弩箭也已經呼嘯而至!
徐景行一個後仰,箭矢擦著他的衣角飛過,他在下墜的瞬間抓住屋檐,借力翻身而上,又從袖中飛出去三把飛刀。
火花四濺中傳來叮叮兩聲脆響,兩枚淬毒的弩箭被他凌空擊落,越打徐景行越是忍不住皺眉,他必須速戰速決,不然他的飛刀可就見底了,到時候他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就在徐景行發狠,一刀一個,將在場所有黑衣人全部解決,準備回收自己扔出去的飛刀時,那個翻牆逃離的黑影突然停下,並反方向向他攻來。
幸好徐景行剛剛眼疾手快,撿了幾枚飛刀在手,不過看對方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閃著寒光的眼楮,他沒有直取對方性命,而是削飛對方蒙在臉上的面巾,露出一張徐景行跟宋七都熟悉的臉來。
這張臉屬于六扇門臨安城總捕頭趙青峰。
“徐公子,”趙青峰的聲音里帶著些許的惋惜,“你本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
徐景行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最後一把飛刀,開口道︰“不管日後怎樣,蕭長風現在還是我的朋友……”
趙青峰搖頭輕笑︰“就為了這樣一個將死之人,值得你與整個暗影門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