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的吐槽聲沒人听見，但姜正榮的反駁卻震耳欲聾。
“陳御史想多了，哪怕本侯上交了兵權，只要皇上需要，臣依然可以披掛上陣，為皇上征戰沙場！”
那你就不要上交兵權啊！
陳博康簡直搞不懂平北侯在想什麼，既然不打算退下去那又為何非得上交兵權呢。
“既然如此，兵權還是放在侯爺那里為好，調兵遣將更為方便。”
姜正榮卻反駁道︰“不，本侯還是要將兵權上交皇上。”
陳博康崩潰了︰“為何？”
姜正榮心下發苦，不交他們姜家就要滅族了啊。面上卻正色道︰“哪怕本侯上交了兵權，只要皇上需要，一道聖旨即可，難不成在陳御史眼里皇上的聖旨不足以讓本侯調兵遣將嗎？”
那能一樣嗎？陳博康心下咆哮，一個是被動，一個是主動，能是一回事嗎！
陳博康看向德宗︰“臣絕無此意。”
姜正榮順坡下驢︰“那就請皇上收回虎符。”
最後無論陳博康怎麼反對，姜正榮就咬死了一句話，求皇上收回兵權，寬恕姜府。
德宗坐在上面看著陳博康和姜正榮來回扯皮，盯著陳博康跳腳的模樣心下歡喜。
活該！
德宗心里暗爽，面上卻繃著神經，輕咳了幾聲才說道︰“既然平北侯執意如此，那朕就如你所願，收回兵權。”
“皇上。”陳博康聲嘶力竭，極力勸阻。
可惜姜正榮卻立刻叩首道︰“謝皇上恩典。”
陳博康︰這算什麼恩典！
德宗滿意的看向壽喜，盡力壓制話語中的激動︰“去把虎符拿上來。”
壽喜領命，一路小跑的將虎符拿起又速度飛快的將其返回了德宗身邊︰“皇上，給。”
姜正榮只覺得面前一陣風撲過，手里緊捏著的虎符就消失了，差點拽的他一個趔趄。
姜正榮︰……
德宗故作矜持的將虎符拿在手里，隨後裝作不在乎的收進了寬大的袖子里。
事實上確實，德宗拿著虎符的手一直在顫抖，放在袖筒里的手從將虎符放進去之後就一直沒拿出來，手指不斷的摩挲著虎符上的紋路。
拿回來，他拿回來了！
今晚他要早點睡，他已經做好了被圍著夸贊的準備！
姜正榮收回心底的失落，隨後恭恭敬敬的叩首︰“謝皇上。”
說完便退回了武官隊伍。
武官們對著姜正榮行注視禮，實在不明白平北侯到底是怎麼了？
虎符，那可是姜家立足的根本，就這麼給出去了？
君世毅看著像是突然老邁了好幾歲的姜正榮，眸底閃過什麼，最終歸于沉寂。
陳博康僵硬的待在大殿中央，渾身一陣陣的發涼，滿腦子都是完了，他要死了。
“陳愛卿，可還有事？”
德宗輕輕的呼吸一口氣，隨後看向還站立在殿中沒有歸隊的陳博康。
像是出現了幻听，陳博康只覺得仿佛听見德宗說，︰陳愛卿，打算什麼時候死？
陳博康心下荒涼，看向上首的德宗，咽了下口水，苦澀開口︰“臣，無事。”
說完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文官隊列，文官中不少人也都面露惶惶之色，齊刷刷將目光投向陳博康。
陳博康閉上眼，試圖忽略那些求助的眼神，心中也惶惶不安著，哪有精神再去安撫別人。
德宗咧開了嘴角，又硬生生壓了下去，隨後故作莊嚴的說︰“虎符朕是收了，但陳御史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目前平北軍還由平北侯率領，希望平北侯和以往一樣，為朕繼續鎮守邊疆。”
姜正榮出列道︰“謝皇上隆恩，臣必當鞠躬盡瘁，為君而戰。”
“嗯。”
不知為何，朝臣們總覺得這聲“嗯”里有些黏膩。
德宗不敢張嘴，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大笑起來，有失君王體統。
他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壽喜，壽喜領會意思，開口︰“還有無本奏？”
朝臣都沉浸在平北侯上交兵權的余韻里，久久沒有回神。
壽喜見狀，直接一嗓子︰“退朝。”
德宗利索的站起身往後殿走去，朝臣覺得德宗的樣子有些不對。
壽喜在一旁小聲提醒︰“皇上，順拐了。”
德宗一僵，隨後默默的調整姿態。
回到後殿，確定周圍沒有人，德宗立刻將袖中的虎符掏出來，仔仔細細的觀摩。
巴掌大的虎符泛著青銅色的冰冷，形似伏虎的外形上刻著獨一無二的銘文，背部有榫卯結構確保兩塊可以合二為一。
德宗小心的將虎符一分為二，將其中一半揣進龍袍胸口，用手緊緊的捂住，感受著虎符透過衣物傳來的冰冷，德宗的眼淚突然就嘩啦啦的流下來了。
壽喜連忙拿出手帕，遞給德宗︰“皇上。”
德宗不接，一只手捂著胸口，另一只手牢牢的攥緊另一半虎符，任由眼淚嘩嘩的掉，嘴里含糊道︰“不擦，朕沒有閑著的手了。”
壽喜神色一愣，眼神逐漸變得慈祥︰“那，就恕奴才逾矩了。”
壽喜將手帕舉起，輕輕的為德宗擦干眼淚，德宗彎腰，讓壽喜擦的更得勁些。
壽喜的目光越加的慈愛，透過德宗如今的樣子，似乎看到了小時候為了一顆糖，就會嚎啕大哭的小太子模樣。
明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什麼都擁有了，卻依舊長成了一顆柔軟的心髒。
德宗吸了吸鼻子，啞著聲音問道︰“擦干淨了沒，朕要出去了，不能一直待在後殿。”
壽喜收回手帕，聲音柔和，透著溫暖︰“擦干淨了，皇上可以走了。”
德宗點點頭，將放在胸口的虎符拿下來，和另一半合二為一後又塞回了袖子里，仔細的拍了拍，確保不會掉後，才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後殿。
微風一吹，剛擦過眼淚的臉頰迎來一陣刺痛，德宗癟嘴看向壽喜︰“有點冷。”
壽喜一個眼神，守在後殿門口的侍衛就快速的取來一把紙傘，壽喜接過打開舉過德宗頭頂，微微傾斜角度︰“皇上，可以了。”
德宗滿意了，抬腳離開。
暖陽高照，真是一個好天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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