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河的水波漫過姜綰沾滿血污的戰靴，河底那半塊龜甲的微光忽明忽暗，像一只警惕的眼楮。她伸手去夠，指尖剛觸到契文，整座石窟突然劇烈震顫，青銅殘片如暴雨般從穹頂墜落。林教授撲過來將她護在身下，背後傳來金屬刺入皮肉的悶響 —— 一片刻著 “囚” 字的甲骨碎片，深深嵌進了他的肩胛骨。
“別管我！” 林教授咬著牙扯下衣襟纏住傷口，量子分析儀在他顫抖的手中瘋狂旋轉，投射出的全息地圖上，無數紅點如瘟疫般蔓延。“這些不是普通的能量反應，” 他的聲音混著血沫，“是分布在全國的七十二處古跡，都在同時激活！” 姜綰的重瞳依舊一片灰暗，她只能憑借听覺捕捉到石窟深處傳來的齒輪轉動聲，那聲音與殷商編鐘的音律暗合，卻透著機械的冰冷。
當他們跌跌撞撞沖出石窟時，夜空已被詭異的紫光浸透。三百公里外的魔都方向，一座由青銅符文構築的巨塔刺破雲層，塔身流轉的不是燈光，而是無數殷商戰俘的虛影。姜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失去重瞳的視界里，那些虛影卻意外清晰 —— 戰俘們脖頸套著量子鎖鏈，每掙扎一次，鎖鏈就將他們的生命力轉化為塔尖的暗金色光束。
“是‘人牲塔’！” 姜綰的指甲掐進掌心，古老記憶如潮水涌來。在重瞳徹底失效前，她曾瞥見過殷商秘檔︰每逢王朝大劫，祭司會用活人獻祭，以血肉為引鑄造通天塔。如今觀測者竟將這殘忍儀式升級，用現代科技把成千上萬的無辜者，煉成對抗人類文明的武器。林教授的分析儀突然發出刺耳的長鳴，屏幕上跳出一行燃燒的甲骨文 ——“申酉之交，契成鎖天”。
量子穿梭機在扭曲的空間中顛簸，儀表盤上的指針像發了瘋的鐘擺。姜綰盯著舷窗外不斷重組的星雲，突然抓住林教授的胳膊︰“他們在拼湊完整的契約！魔都的青銅神樹、龍門的盧舍那大佛，還有現在的人牲塔，都是契約的碎片！” 她的聲音發顫，想起龜甲流體中那些痛苦掙扎的殷商靈魂，“當七十二處古跡全部激活，觀測者就能啟動三千年前未完成的終極契約！”
人牲塔的陰影籠罩魔都時，姜綰終于看清塔身的全貌。那不是單純的金屬建築，而是無數青銅手臂交纏而成的怪物，每條手臂都握著不同的刑具︰有殷商時期的刖足刀，也有現代的粒子切割器。塔頂的光束射向夜空，在雲層中勾勒出觀測者母艦的輪廓，而塔底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正被量子鎖鏈拖拽著，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們在給母艦開闢通道！” 林教授的吼聲被塔上傳來的青銅鐘鳴淹沒。姜綰摸出懷中的青銅殘片，那是從龍門石窟帶出的龜甲碎片，此刻在她掌心發燙。當第一波甲骨文箭矢襲來時，她將殘片按在穿梭機的量子引擎上，古老符文與現代科技踫撞的剎那，整架飛船爆發出刺目的金光。箭矢在金光中化作齏粉，但塔上的青銅手臂已開始變形，組合成巨大的弓弩。
地面突然裂開蛛網狀的縫隙，涌出帶著銅銹味的紫色霧氣。姜綰從重瞳失效後異常敏銳的嗅覺判斷，這霧氣里混合著殷商祭祀用的朱砂與觀測者的納米機器人。當霧氣凝成實體，顯現出十二個頭戴饕餮面具的身影時，她握緊了青銅劍 —— 這些不是普通特工，他們的鎧甲由殷商禮器熔鑄而成，手中的戈矛尖端，燃燒著藍色的量子火焰。
“姜綰博士，你以為毀掉幾個節點就能阻止天命？” 為首的面具人開口，聲音像是從青銅鼎中傳出的回響。他抬手一揮，人牲塔的青銅手臂同時發力，無數鎖鏈如巨蟒般纏住穿梭機。姜綰看到鎖鏈上的符文正在讀取飛船的量子密碼，而塔底的人群中，有個熟悉的身影正被拖向祭壇 —— 是在實驗室遇襲時失蹤的助手小甦，此刻他的雙眼已變成觀測者標志性的暗金色。
“放開他！” 姜綰的怒吼被淹沒在鎖鏈的錚鳴中。她揮劍斬斷最近的鎖鏈，劍身卻在接觸符文的瞬間被腐蝕出密密麻麻的孔洞。面具人發出機械的笑聲，祭壇上的人牲突然集體抬起頭，齊聲吟唱的不是人類語言，而是由甲骨文轉化的量子指令。林教授的分析儀突然自動啟動，將這些指令轉化成全息投影︰一幅完整的契約圖譜在虛空中展開，而姜綰的重瞳，正是圖譜中央缺失的關鍵拼圖。
“原來如此……” 姜綰的後背滲出冷汗。觀測者從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單純摧毀人類文明，而是要利用重瞳的力量，完成三千年前與殷商簽訂的不平等契約 —— 將地球變成他們的能量牧場，而人類，永遠淪為獻祭的牲畜。當人牲塔的塔頂光束化作巨手抓向穿梭機時，她突然將青銅殘片刺進自己的掌心，鮮血順著符文流淌，在空中凝成一個巨大的 “破” 字。
能量風暴以姜綰為中心炸開，她看到無數記憶碎片在風暴中翻飛︰殷商祭司在祭壇上冷笑，觀測者母艦降臨的畫面，還有自己重瞳深處隱藏的神秘力量。當風暴平息，人牲塔的青銅手臂出現了裂痕，而那些被奴役的人群，眼中的暗金色開始消退。面具人發出憤怒的嘶吼，祭壇上的契約圖譜卻在姜綰鮮血的侵蝕下，出現了第一道裂痕。
“林教授，干擾他們的能量中樞！” 姜綰將破損的青銅劍擲向人牲塔，劍身在空中分解成無數符文，如蜂群般撲向塔頂的光束。林教授立刻會意，將分析儀接入穿梭機的主控系統，瘋狂輸入從龍門石窟獲取的反向代碼。人牲塔開始劇烈搖晃，青銅手臂紛紛墜落，而塔底的人群在量子鎖鏈崩斷的瞬間，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然而，契約的反噬來得比想象更快。整座城市的金屬設施開始扭曲，汽車變成青銅戰車，路燈化作持戈的武士俑。姜綰的重瞳突然傳來刺痛，灰暗的視界中閃過一絲微光 —— 她看到觀測者母艦的虛影正在雲層中凝聚，而契約圖譜上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面具人從廢墟中站起，他的鎧甲已布滿裂痕，卻笑得更加瘋狂︰“你以為能打破神諭？真正的祭品，從來不是那些螻蟻！”
姜綰的心髒猛地收縮，順著面具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人牲塔的頂端，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青銅祭壇。祭壇中央，懸浮著與她重瞳一模一樣的金色晶體，而晶體周圍，環繞著七十二個正在激活的契約符文。她終于明白觀測者的終極計劃︰用無數人的生命作為誘餌，將她引至契約核心，再以重瞳為鑰匙，強行完成契約。
“不能讓他們得逞！” 姜綰的指甲深深摳進掌心，鮮血滴落在地的瞬間，地面的青銅紋路突然亮起。她從重瞳中殘留的力量里，讀取到一絲來自遠古的記憶 —— 在殷商之前，有個更古老的文明，曾留下對抗觀測者的最後手段。當林教授的量子干擾程序即將突破人牲塔的防御時，姜綰深吸一口氣，朝著祭壇縱身躍去。一場關乎人類文明存亡的最終對決，正式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