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外傳來汽車喇叭聲，張誠搖下車窗︰"夕夕，該走了！"
許海峰大步走出去︰"張老弟，讓夕夕在我家住一晚唄！"
夕夕拎著一包東西從屋里跑出來︰"不了大伯，明天要趕火車呢！晚上還得回去收拾行李。"
許凱琪追出來不由分說塞給夕夕一個紅包︰"拿著。"
“不用，你都給我一大包東西了。”夕夕推拒著不收。
“東西是東西，錢是錢，拿好了。”許凱琪把紅包塞到夕夕手里。
"拿著吧！"許海峰揉了揉夕夕的腦袋，轉頭對張誠說"路上開慢點。"
張誠笑著點頭︰"放心，一車老小呢！"
後車窗突然搖下，奶奶探出半個身子︰"磨蹭啥？天都要黑了！"她懷里還抱著從舅爺家順來的藥碾子。
"來了來了！"夕夕蹦跳著上車，又從車窗探出身子，"大伯伯娘再見！寒假回來我來你家住幾天！"
車燈亮起，車子駛出巷子。夕夕回頭望去，看見大伯和伯娘的身影漸漸變小，最終消失。
車里，夕夕捏著紅包里的紅色鈔票，指尖微微發燙。車內一時安靜，只有引擎的輕微嗡鳴。
張誠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夕夕，意有所指︰"這才是門當戶對。找對象不能只看男方本人，還得看對方家庭..."他頓了頓，"特別是對方父母什麼樣。"
欣欣突然抬頭，看著爸爸，她覺得她爸知道了什麼，但是她不能說，只能繼續低頭，裝沒听到。
奶奶聞言插話︰"夕夕和小許多好啊，青梅竹馬。"她笑眯眯地數著，"小許爸媽把夕夕當親閨女疼，這才是好親家！"
欣欣低頭玩著手機殼，沒接話。
"欣欣啊，"奶奶突然轉向她，"小李父母什麼樣？"
“……”
"他沒跟你說過？"
"…沒有。"
奶奶嘆了口氣︰"要是他父母能有小許爸媽一半明事理..."
張誠突然冷哼了一聲，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卻沒接話。車窗外，路燈一盞盞亮起，在夕夕手里的鈔票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夕夕悄悄瞥了眼姐姐——欣欣正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樹影，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安靜得像幅剪影畫。
奶奶一進門就拽住張誠的袖子︰"小李家父母是不是不好相處？"
張誠看了眼欣欣，輕聲道︰"媽，回屋說。"
關上門，張誠嘆了口氣，坐在老藤椅上︰"媽，這事兒說來話長..."他壓低聲音，"小李之前有個對象，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結婚報告批了，流程全走完了，就差領證..."
"然後呢？"
"他父母扣了彩禮，把他全款買的房子過戶給了他妹妹。"張誠搖頭，"女方直接退婚了。"
奶奶手里的蒲扇"啪"地掉在地上︰"這樣的人家，欣欣可不能嫁！"她撿起扇子猛扇幾下，"可惜了小李這孩子..."
"欣欣說要給他次機會。"
"糊涂！"奶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勸勸..."
張誠連忙攔住︰"媽！別去！"他拉著老人坐下，"媽，您這麼一鬧，萬一欣欣起了逆反心理..."
奶奶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你當你媽是莽撞人？"奶奶眯起眼︰"你呀，就是不會說話。"她湊近兒子耳邊，"看我的——明天我帶欣欣去王嬸家串門，她家外孫女去年嫁了個差不多的..."
月光透過窗紗，照在牆上的全家福上。張誠望著照片里笑容燦爛的欣欣，突然明白了母親的打算——有些教訓，得讓別人家的故事來教。
天剛蒙蒙亮，奶奶就敲響了欣欣的房門︰"丫頭，陪我去王嬸家，她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欣欣睡眼惺忪︰"這麼早去不合適吧..."
"你王嬸一會兒有事出門，"奶奶已經利落地裝好針灸包，"特意讓我早點去。"
夕夕揉著眼楮從房里出來︰"我也想去..."
"你在家幫你媽做飯。"奶奶不容拒絕地擺手，轉頭對欣欣說，"咱們趕緊走。"
王嬸家的小院里，用過的藥渣散發著苦澀的清香。剛把完脈，王嬸就唉聲嘆氣起來︰"老姐姐你說我那外孫女，大好年紀非要嫁個常年不著家的軍人！"
奶奶配合地問︰"怎麼了這是？"
"結婚時說好彩禮是給姑娘的，"王嬸拍著大腿，"結果男方剛歸隊，她婆婆就說房子沒裝修..."她壓低聲音，"我那傻丫頭二話不說把彩禮全掏出來了！"
欣欣整理藥箱的手突然頓住。
"現在倒好！"王嬸聲音拔高，"她婆婆要用那房子給老二娶媳婦！"
奶奶瞥了眼欣欣︰"你外孫女沒鬧？"
奶奶給王嬸遞上熱茶，王嬸呷了一口道︰"我那傻丫頭鬧有什麼用？房子在她婆婆名下。"
院子里晾曬的被單被晨風吹得嘩嘩響，王嬸的聲音陡然拔高︰"她婆婆一個電話打給女婿，哭訴什麼"買不起兩套房"——那當兵的心一軟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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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手里的艾條"啪"地折斷。
"現在可熱鬧了！"王嬸掰著手指，"三家人擠一套房，房貸還得女婿還..."她突然拽過欣欣的手，"丫頭你看！"她拿出手機讓欣欣看她外孫女給她發的圖片︰“昨天三家又干架了，看這牆，這地板…”
奶奶突然把針灸包重重一放︰"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她意有所指地盯著欣欣，"有些人家啊，看著是火坑還非要跳！"
回家的路上，奶奶走得很慢，卻始終一言不發。樹影斑駁地落在她佝僂的背上，偶爾傳來一兩聲嘆息。欣欣跟在她身後，手指緊緊攥著藥箱的帶子——她當然明白，奶奶今早這出戲，就是讓她看清嫁給李航宇可能要面對的未來。
推開家門時，煎蛋的香氣撲面而來。夕夕系著小圍裙正在擺碗筷，邵秀秀端著剛出鍋的小米粥從廚房走出來︰"回來啦？快洗手吃飯。"
餐桌上熱氣騰騰。欣欣看著這熟悉又溫馨的場景，突然鼻尖一酸——王嬸家外孫女那間擠著三家人的婚房，和眼前這個永遠給她留著一副碗筷的家，仿佛成了兩個世界。
奶奶洗了手坐下，破天荒地給欣欣夾了塊煎蛋︰"趁熱吃。"
就這麼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欣欣眼眶發熱。她低頭扒飯時，一滴淚悄悄落進粥碗里。夕夕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在桌下輕輕握了握姐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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