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卿早早出現在自己辦公室內。
看著空無一人的樓層，他苦笑一聲這里與莞城政府的工作效率差了可不是一時半點。
桌上，擺放著一沓材料，用手摸上去還略有余溫。
認真看了看，果然如他所料。
大部分是些陳年舊賬、部門扯皮或者需要大量資金投入的“老大難”，看似緊迫，實則如同泥潭，短時間內難以理清。
“宋書記，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半小時後，早已安排好的秘書康偉姍姍來遲，連連對宋卿道歉。
“還沒到上班時間，是我來早了！”宋卿笑笑。
初來乍到，他還是听從了悠然的話，先觀察清楚，再做決斷。
“趙主任昨天加班很晚？”
“嗯，應該是整理材料，我昨天走時，他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康偉回道。
“行，你幫我看看他在嗎？如果在就過來一趟，如果沒在也不必打擾！”
康偉轉身離開，幾分鐘後趙得明頭發蓬亂，兩眼猩紅走了進來。
“宋書記……”
“昨晚一夜沒睡？”宋卿指了指對面沙發讓對方坐下。
“您交待的緊，我一直催各部門上報，最後又做了些篩選！”努力保持著坐姿，但在宋卿眼中看到，對方仍是一臉困意。
“辛苦了，”宋卿不置可否，指著其中幾條一一詢問。
倒是還好，趙得明對上面的內容都很清楚，雖然沒有解決辦法，但也一一講出。
“北江化工，屬于部屬企業，咱北江只有服務權，沒有管理權……前些年出過一次非常重大的環保污染問題，現在周圍居民仍是‘談化色變’，這個新項目一提出就不斷有人反對，擱置到如今，仍然推進不了！”
“北鋼，同樣如此，當年國內第一鋼廠，但是由于歷史包袱太重，技改跟不上國際步伐，經營一直很困難。省里、市里也做出過不少努力，加上中央的撥款，這幾年略微好轉！這一段時間，正在推進北鋼廠小區的改造工程，但是進展緩慢……”
“北江冰雪項目，前期規劃審批不是太嚴，快速上馬了幾個，但開發商主要看重房產，後期投入不足，游客越來越少，基本轉移到了北面的淞南市……”
……
雖然宋卿征集的就是困難，可在對方口中，這些事情全部成了無解！
听著對方的嘮叨，宋卿對這里有了更深的認識。
“好了，你通知一下，下午3點咱們開個常委會，一來我也再認識一下班子成員，二來也想听听大家見解！”
如釋重負，趙得明擦了擦頭上的汗，起身告辭。
下午三點，市委常委會議準時開始。
宋卿端坐主位，市長韓春風坐在他左手邊，其他常委，有的低頭看著材料，有的目光游離，會場氣氛略顯沉悶。
會議按照既定議程進行，听取了幾項常規工作的匯報後。
宋卿將復印好的材料分發下去。
“我剛來北江，昨天讓各單位匯總了一下當前的困難，大家也發表一下見解吧！”
眉頭緊皺，一面難色！沒人願意第一個發言。
宋卿看去，眾常委皆是如此。
“韓市長，你先說說吧！”宋卿轉頭看向身邊的韓春風，直接點名。
“咳咳”韓春風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始叫苦……
此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趙得明神色慌張快步走了進來。
“宋書記，韓市長，北鋼家屬院那邊……又出事了！這次人更多，上百號老工人和家屬，把市委大院門口給堵了！”
他看向宋卿說道“打著橫幅，說要見您，討個說法！情緒非常激動，保安都快攔不住了！”
“什麼？！”沒等宋卿反應，韓春風直接站起身來，“信訪局長干什麼吃的？宋書記剛來，就來這麼一出！”
“你通知信訪局過來接人，同時給劉勝利打電話，讓他派警察過來！”
交待完，他轉頭對宋卿說道“宋書記，我先下去看看，一個個的，反了天了！”
宋卿微微點頭，腦中卻在飛速旋轉。
上午趙得明才詳細匯報過北鋼小區改造進展“緩慢”，這才過去幾個小時，就直接鬧到了市委門口。
雖然說，北江這邊群眾上訪已成常態，但他剛來就遇到此事，心里總也不太舒服。
“他們主要的訴求是什麼？是補償和還是安置問題？”
“現在他們亂哄哄鬧成一團”趙得明擦了擦汗，“也不清楚具體反映問題。但他們指名道姓，說信不過下面辦事的人，一定要見您……”
壓力，瞬間全部集中到了宋卿這個上任不到兩天的新書記身上。
小小的會場內一片寂靜，所有人將目光集中到了宋卿身上。
宋卿也明白，這件事處理不好，他剛剛試圖建立的威信會蕩然無存，今後在北江的工作將寸步難行。
“好，那我就去見見！”宋卿立即起身。
“別，”幾乎所有人說出。
趙得明拉住他說道“我們這邊不比南粵，民風彪悍，一句說不對，他們就會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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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句話反而激起宋卿的斗志，“連老百姓都不敢見面，那咱們這‘為人民服務’幾個字又從何談起！”
宋卿不顧身後常委們或真或假的勸阻，步履堅定走向市委大院門口。
離大門越近，外面傳來的嘈雜聲就越發清晰，能听到激動的喊聲和口號聲。
大門內，信訪局和公安局的同志已經拉起警戒線，嚴陣以待，氣氛緊張。
看到宋卿親自出來，負責現場指揮的市公安局局長劉勝利連忙跑過來，一臉緊張“宋書記，您怎麼出來了？這里太亂，請您先回辦公樓，我們一定處理好！”
“處理？怎麼處理？把老百姓都抓起來嗎？”宋卿看了他一眼，“把門打開，給我個話筒！”
“宋書記！”劉勝利還想勸阻。
“打開！”宋卿加重了語氣。
劉勝利無奈，只得示意警員將側門打開一道縫隙，他緊跟在宋卿身邊，將一個警用擴音器遞了過去。
門外，黑壓壓一片，果然有上百號人，大多頭發花白，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
他們舉著簡單的橫幅，上面寫著“我們要吃飯！”“請求宋書記主持公道！”等字樣。
看到宋卿出來，原本躁動的場面，而且一下安靜下來。
“各位老師傅，工友們！靜一靜！我是宋卿，北江市新任市委書記！我出來了，就是來听大家說話的！”
宋卿站在人群前，對著擴音器喊道。
“宋書記，您得給我們做主啊！”
“拆遷補償太低了，讓我們以後怎麼活？”
“說好的工作安置，到現在都沒影子！”
“下面的人就知道糊弄我們！”
……
隨著聲音雜亂的傳來，場面愈加混亂。
劉勝利和信訪局的同志在旁邊急得滿頭大汗，卻束手無策。
“同志們，這樣說我一句也听不清楚，也無法幫著大家解決問題。”宋卿繼續喊道，“你們看這樣好不好，大家選出幾個代表，同我進辦公室中好好聊聊！”
“不能去，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就是，不能去，之前的代表不都還在看守所里待著呢！”
……
不知是誰帶頭，又是一陣質疑！
听不進話，又不派代表溝通！宋卿這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難纏的上訪。
就在此時，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駛過市委大門前的道路，然後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一身休閑打扮的鄭大川快步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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