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陽舒展）
國際能源峰會的晚宴現場像被打翻的珠寶盒，水晶燈的光芒在香檳塔上碎成千萬點金箔，穿燕尾服的侍者托著銀盤穿梭在衣香鬢影間，餐盤里的魚子醬與松露散發著資本的甜膩氣息。林望舒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月球岩石標本，冰冷的觸感讓他在這場奢華盛宴中保持著清醒 —— 這塊含氦 3 的月岩是父親林昭遠留給她的遺物，斷面的玻璃光澤里仿佛還能看到他當年在月球基地的身影。
“林總監似乎對舞會不感興趣？” 一個帶著煙草味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美國能源部長威爾遜端著兩杯香檳走近，他的定制西裝袖口繡著星條旗圖案，腕表上的鑽石在燈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貴公司的氦 3 開采技術真是令人驚嘆，首批 10 噸燃料抵達地球時，華爾街的原油期貨都跌了三個點。”
林望舒接過香檳卻沒有喝，杯壁的冷凝水沾濕了指尖。“星際拓荒的技術屬于全人類，” 他刻意加重 “全人類” 三個字，目光越過威爾遜的肩膀，落在宴會廳中央的地球全息模型上，月球的投影正沿著固定軌道緩緩轉動，“我們的使命是解決能源危機，不是制造新的壟斷。”
威爾遜輕笑一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到僻靜的露台。晚風帶著地中海的咸濕氣息吹亂林望舒的短發，遠處游輪的燈火在海面上鋪成金色的路。“實話說吧，” 他壓低聲音，溫熱的指尖在他掌心快速寫著 “2”，“只要優先供應北美市場，我能幫你們拿到月球背面的獨家開采權。這份額夠你兒子讀完 it，再買棟比弗利山莊的別墅。”
掌心的觸感像被烙鐵燙過，林望舒猛地抽回手。月球背面的高純度氦 3 礦脈是父親筆記里反復標注的 “生態敏感區”，那里的永久陰影區藏著太陽系最古老的水冰樣本，也是月兔棲息地的核心區域。“威爾遜部長可能誤會了，” 他整理著被風吹亂的衣領，父親留下的岩石標本在口袋里硌出清晰的輪廓，“星際拓荒的開采計劃必須通過國際環保組織審核。”
威爾遜的笑容僵在臉上，鑽石腕表的反光掃過他的眼楮︰“林先生是在跟我談環保？據我所知，貴公司的季度報告顯示，每開采 1 噸氦 3，利潤相當于拯救 100 個非洲村莊。有時候，效率比所謂的生態更重要。”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明天的閉門會議會投票決定開采權分配，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選擇。”
回到宴會廳時，林望舒感覺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張啟明正端著酒杯與石油巨頭密談，兩人看到他時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全息地球模型的月球投影突然閃爍起來，彈出的開采權競標數據顯示，星際拓荒目前以微弱優勢領先，但北美能源集團的報價正在快速攀升 —— 那些數字背後，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利益交換套路。
借口去洗手間，林望舒沖進鋪著大理石的隔間。反鎖門的瞬間，他背靠著冰冷的瓷磚滑坐在地，從急救包里翻出父親的 “地外生態筆記”。泛黃的紙頁上，林昭遠用紅筆繪制的月球水冰分布圖被反復摩挲，“氦 3 開采量每增加 1 噸，水冰純度下降 0.7” 的批注旁，還粘著他當年采集的苔蘚樣本，墨綠色的痕跡已經干涸卻依然清晰。
手機屏幕亮起，周星辰的加密消息帶著月球基地的時間戳︰“第 17 號苔蘚監測區數據異常，鈾 238 濃度較上周上升 12，水冰樣本的 ph 值跌破安全閾值。” 附帶的顯微照片里，針狀放射性顆粒正沿著苔蘚的葉脈擴散，與父親筆記中的 “生態崩潰前兆” 完全吻合。
林望舒顫抖著調出計算器，在備忘錄里寫下分配公式︰人口權重 30+ 能源缺口 40+ 環保貢獻 30。這個公式是他熬夜推導的結果，既考慮發展中國家的能源需求，又能通過環保指標限制過度開采。當他把公式發送給發展中國家能源聯盟代表時，屏幕反射出的自己眼神堅定，竟與錢包里父親年輕時的照片重疊在一起 —— 同樣的倔強眉骨，同樣緊抿的嘴角。
刪除聊天記錄後，他對著鏡子整理衣領。鏡中的男人眼角已有細紋，但眼神里的光芒卻像月球背面的陽光，雖被遮蔽卻從未熄滅。父親常說︰“資源壟斷比戰爭更可怕，真正的能源革命應該帶著溫度。” 這句話此刻在腦海里回響，他掏出月球岩石標本貼在額頭，冰冷的觸感讓所有雜念瞬間消散。
返回宴會廳的路上，林望舒故意繞經張啟明的座位。經過時，他假裝整理袖口，悄悄打開了口袋里的錄音筆。設備的指示燈在絲絨口袋里閃著微弱的紅光，清晰記錄下石油巨頭的低語︰“只要搞定林望舒，氦 3 的價格就能由我們控制，到時候讓 opec 都得看我們臉色。” 張啟明的笑聲帶著貪婪︰“放心，他兒子的留學申請還在我手里壓著，不听話有的是辦法。”
錄音筆的金屬外殼突然發燙，林望舒攥緊標本快步離開，岩石的稜角在掌心刻出淺淺的印記。他想起上周視頻時兒子驕傲地展示 it 的錄取通知書，說要像外祖父一樣研究月球生態，“爸爸，你說過科學不該有國界，能源也不該有吧？” 孩子清澈的眼楮此刻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晚宴的慈善拍賣環節開始了，一塊來自月球的氦 3 樣本被推上展台。主持人介紹說這是 “未來能源的火種”，起拍價 100 萬美元。威爾遜舉牌時挑釁地看向林望舒，而張啟明則與石油巨頭輪流加價，最終以 500 萬美元成交。當錘子落下的瞬間，林望舒的手機震動，發展中國家聯盟發來消息︰“我們相信你，就像當年相信你父親。”
他突然想起父親在亞馬遜雨林考察時的故事。當年某石油公司想用重金買斷他的生態報告，卻被他把支票當場撕碎。“有些東西比錢重要，” 他在日記里寫，“比如後代子孫看到的星空，應該和我們一樣清澈。” 此刻，林望舒悄悄將錄音文件和分配公式加密備份到三個服務器，密碼分別是父親的忌日、兒子的生日和月球基地的經緯度。
拍賣會結束後，林望舒在露台遇到了秦朝陽。749 局太空安全專員穿著筆挺的制服，胸前的 “雙生盾” 徽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 那是秦烽局長親自設計的標志，象征技術與倫理的雙重守護。“我爸讓我給你帶句話，” 秦朝陽遞給她一個加密 u 盤，“749 局的生態監測衛星發現，北美能源集團的勘探船正在月球背面非法鑽探。”
u 盤里的衛星圖像顯示，三艘偽裝成科研船的勘探設備正在月表鑽孔，鑽孔位置恰好是父親筆記里標注的 “月兔核心棲息地”。更令人心驚的是附帶的通訊記錄，威爾遜與勘探隊長的對話赫然在列︰“先打 17 個勘探孔，拿到數據就可以逼星際拓荒讓步。”
“鈕星禹正在整理生態損益報告，” 秦朝陽的聲音壓得很低，“她發現每非法開采 1 噸氦 3，月球的水冰淨化成本就要增加 200 萬美元，這筆賬 749 局會在明天的會議上公開。” 他指了指林望舒的口袋，“我爸說，你父親留下的那塊石頭，不僅是標本，更是良心秤。”
林望舒握緊口袋里的岩石標本，冰冷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到心髒。他想起小時候父親帶他看月球的情景，老人指著環形山說︰“那里的每道紋路都是宇宙的日記，我們不該為了利益撕毀它。” 此刻，標本的斷面在月光下折射出青金色的光，竟與 749 局徽章的光芒如出一轍。
回到酒店房間，林望舒連夜完善分配方案。他將周星辰的苔蘚監測數據、秦朝陽提供的非法鑽探證據、以及自己推導的分配公式整合在一起，形成完整的 “地月能源共生計劃”。當他在方案扉頁寫下 “資源屬于全人類，平衡方得永恆” 時，窗外的第一縷陽光正刺破雲層，照亮海面上的能源鑽井平台 —— 那些鋼鐵巨人本該是文明的階梯，卻在利益驅使下變成生態的威脅。
凌晨五點，張啟明的電話不請自來。“董事會已經決定接受北美能源的合作，”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傲慢，“明天的會議你只要簽字就行，別給公司惹麻煩。” 林望舒看著屏幕上兒子的照片，照片里孩子舉著畫滿星星的畫，背景是父親種下的那棵桂花樹。“有些麻煩，必須有人惹。” 他平靜地掛斷電話，將錄音筆里的證據轉發給國際能源署。
會議當天的投票環節充滿戲劇性。當威爾遜得意洋洋地展示北美能源的壟斷方案時，林望舒的 “地月能源共生計劃” 突然出現在所有代表的終端上。周星辰的苔蘚監測視頻、非法鑽探的衛星圖像、以及那個 30+40+30 的分配公式，像一把把鑰匙打開了代表們的良知。
“氦 3 不是某國的戰利品，是地球文明的共同財富。” 林望舒站在發言席上，父親的岩石標本被他放在講台中央，“我父親用一生證明，真正的能源革命既要解當下之急，更要留子孫之路。這個分配公式，是我們對宇宙的承諾。”
投票結果出來時，大廳里響起發展中國家代表的歡呼。67 的贊成票讓 “地月能源共生計劃” 順利通過，威爾遜的臉色鐵青，而張啟明則在安保人員的陪同下離開了會場 —— 他與石油巨頭的密談錄音被公之于眾，成為能源史上最恥辱的利益丑聞。
會後，秦朝陽帶來了 749 局的賀電。秦烽局長的全息影像里，背景牆上的 “平衡守則” 熠熠生輝︰“你父親當年沒完成的事，你做到了。” 他調出鈕星禹整理的生態損益報告，扉頁上印著林昭遠的名言︰“宇宙的法則從來不是掠奪，是共生。”
林望舒站在會議廳的落地窗前，看著地球全息模型上流動的能量脈絡 —— 從月球基地延伸出的氦 3 輸送管道，像一條條藍色血管連接著各大洲，每個節點都標注著環保監測站的位置。他掏出月球岩石標本，對著陽光舉起，斷面的折射光在牆上拼出小小的平衡符，與遠處 749 局總部的徽章遙相呼應。
<it 的實驗室里展示他培育的抗輻射苔蘚︰“爸爸，我把你的分配公式編成了苔蘚生長模型，30 的光照 + 70 的水分，長得特別好！” 背景里，林望舒送給兒子的玉琮吊墜掛在培養皿旁，綠光透過孔徑在數據屏上投射出古老的符文 —— 那是林念默當年教他的 “共生符號”，此刻正與現代數據完美融合。
夜色降臨時，林望舒將月球岩石標本放回特制盒子。盒子底層，父親的勘探筆記壓著他的新方案，兩者的邊緣恰好對齊，像完成了一場跨越時空的接力。他給發展中國家聯盟發去消息︰“下周啟動首批公平分配，我父親的苔蘚樣本會作為友誼的信物，送到每個能源站。”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窗外的星空格外明亮，月球的光暈里仿佛能看到父親微笑的輪廓，正在為這場遲到的平衡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