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高裂天突然猛的睜開了雙眼,全身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連呼吸都輕了許多了。而霍忸心依舊是閉著雙眼,手臂輕輕環著他的腰,她說話時吐在耳邊的氣息,卻讓高裂天感覺帶著一絲令人心慌的暖意。就在高裂天腦子里飛速想著該用什麼措辭向霍忸心解釋這件事的時候。
一旁的霍忸心則率先開口輕聲道︰“別想了,我不想知道那麼多。早點休息吧,下不為例。”
高裂天緊繃的神經像是被猛地剪斷,又猝然松弛,帶來一陣巨石落地的感覺。片刻後,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側目看著身旁雙眸緊閉的霍忸心調笑道︰“忸心,你是早就醒了,還是一直沒睡呢?”
聞言,霍忸心挪了挪自己的身子,然後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低聲輕語道︰“你猜。”
霍忸心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模糊不清,仿佛下一秒就要沉入夢鄉。她的臉頰在他肩頭蹭了蹭,找到一個更舒適的位置,呼吸變得更加均勻悠長。
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羽毛搔過高裂天的心尖,帶著一種捉摸不透的狡黠和親昵。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將他所有試探都輕巧地擋了回來,反而更添了幾分令人心癢的神秘感。
高裂天看著她近在咫尺的、毫無防備的睡顏,感受著她手臂真實的重量和體溫,一時間竟有些失神。他不再追問,只是靜靜地躺著,在彌漫著淡淡橘香和屬于她獨特氣息的夜色里,睜著眼,直到天際微微泛白。而霍忸心,似乎真的就這樣摟著他,一夜安眠。
另一邊,在西南地區最大的一處行政中心辦公室內,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正坐在辦公室內,專心致志的處理著面前的各類文件。
晨光透過行政中心辦公室的落地窗,在紅木辦公桌上投下斜長的光斑。中年人指尖夾著鋼筆,筆尖懸在文件上方,眉頭微蹙,似乎在斟酌某段措辭。
而就在這時,他的秘書拿著一杯茶緩緩從門外走了進來。
“領導,外面有人要見您。”
秘書將手中的茶輕輕的放在男子面前,他的說話聲音很小,但語氣中無不流露著對面前這個男子的尊敬。
聞言,男子眉頭微皺,頭也沒抬的淡淡道︰“我不是說今天誰都不見嗎?”
見男子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悅,一旁的秘書趕忙開口道︰“領導,他說讓我給您帶句話。這句話說完了之後,您無論在忙什麼都會去見他的。”
“哦?是什麼話?”
男子突然抬頭,眼神中帶著些許玩味和疑惑。
“他說,二十年了, 有些問題他已經想通了。問領導想不想听听他這麼多年悟到了什麼?”
听聞秘書的話,男子突然猛的一抬頭,平日里那無論遇到任何事都波瀾不驚的面容竟然浮現出了一絲欣喜的神色。
“ 他在哪兒?”
“離這不遠的私人茶館里。”
中年人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帶起了桌上的文件,幾張紙飄落在地也渾然不覺。他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那是一種混合了震驚、急切,甚至是一絲惶恐的復雜情緒,與他平日里的沉穩威嚴判若兩人。
“備車!不要驚動任何人!”他聲音急促,甚至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是!”秘書被他罕見的失態驚了一下,但立刻領命,轉身快步出去安排。
中年人站在原地,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平復劇烈的心跳,但手指依舊微微發抖。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並無線索的領帶和衣襟,目光投向窗外不遠處,眼神變得無比深邃。
車輛很快停在私人茶館門口,男子推開車門,快步走進茶館。茶館老板似乎早就接到了通知,連忙迎上來,壓低聲音道︰“領導,沒想到您真來了,那位先生在二樓‘听松閣’等著您,特意交代不讓任何人打擾。”
男子點頭,快步走上二樓,停在 “听松閣” 的木門旁。他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推開了門。
屋內彌漫著淡淡的茶香,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男子背對著門,坐在窗邊的茶桌旁,手里正把玩著一個青瓷茶杯。听到開門聲,他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飽經風霜卻依舊銳利的臉。
就在男子看見那人的瞬間,臉上的表情當即流露出了一種難以掩飾的激動,在秘書輕輕將房門關上之後,男子緩步走到他的面前。雙手抱拳,彎腰就給他行了一個大禮。
“林山海拜見風雲先生。”
風雲先生見狀,並未立刻起身,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尖虛虛一托,一股無形的氣度便自然流露︰“行了,不必如此。這麼多年不見,如今你也是主政一方的人物了,這些虛的東西咱就別來了。”
他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滄桑感,目光如古井無波,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位在西南權勢 赫的人物向他躬身行禮。
林山海保持著躬身的姿勢,語氣帶著發自內心的敬重︰“在先生面前,我永遠是當年那個身無長物的失意青年。若無先生昔日點撥,和風雲館的鼎力相助,絕無林某今日。”
風雲先生淡淡一笑,那笑容里似乎藏著無數過往雲煙。他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坐吧。茶剛沏好,你們西南的名茶,嘗嘗。”
林山海這才直起身,依言在對面坐下,姿態依舊恭敬,甚至顯得有些拘謹。他雙手接過風雲先生推過來的茶杯,杯壁溫熱,茶香清冽。
林山海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深吸一口氣,終于問出了盤旋在心口二十年的疑問。
“先生,當年您為何將自己閉于館內隱世不出?又為何……今日突然現身?”
風雲先生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目光望向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仿佛在看,又仿佛什麼都沒入眼。
“山海,”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
“這些年,你在西南位高權重,可曾忘了自己入仕時,對自己立下的初心?”
林山海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幾滴清亮的茶湯濺出,落在紅木桌面上,洇開小小的深色痕跡。
“林某當然沒忘,當年先生對我說的話,如今依舊言猶在耳。這些年在西南,我雖不敢說我做的多好,但是我始終不敢貪一分,徇一私。哪怕面對各種威逼利誘,也始終沒讓任何人在我這里走過一件不符合規矩之事。”
風雲先生靜靜听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那雙看透了世情的眼楮,仿佛能直射入林忠海的內心深處。
“你說的這些我也有所耳聞,不得不說,這些年從某些方面來說,你在西南確實干的不錯。不過魯家的事,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失職嗎?”
听見風雲先生這麼說,林山海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他垂眸看著桌面洇開的茶漬,喉結滾動了兩下,聲音比剛才低了半分︰“魯家的事…… 我並非沒有察覺。只不過我終究不是武者出身,況且魯家世代居于西南,其勢力早已根深蒂固。我也曾因為某些事敲打過他們,可西南地區的政商兩界與他們交集太深,加之魯家在帝都似乎也有合作伙伴,所以我的敲打對他們來說收效甚微。”
風雲先生靜靜听著,不發一言,卻讓林山海感到一種無聲的愧意。
林山海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辯解和深深的疲憊︰“並非我推卸責任。先生,您知道,有些事……非不為也,實不能也。牽一發而動全身,魯家之事若處理不當,引發的動蕩恐非西南所能承受。我只能……徐徐圖之,等待時機。”
聞言,風雲先生冷哼一聲。
“徐徐圖之,我看你已經沒有那時間了。我這次來就是為魯家之事而來。”
此言一出,林山海當即猛的一抬頭。
“先生的意思是,上面真的要對魯家動手了?”
“哦?看來你也是知道了什麼了?”
林山海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瞞先生,近幾日來,西南官場上曾與魯家關系密切的各部門要員,好像都在有意識的與魯家明里暗里的切割。更有甚者甚至不惜直接撕破臉,沒有絲毫隱瞞的直接上交了魯家的一些違規違紀的證據。這些東西雖不致命,但東西多了,魯家的麻煩可就不會小了。我猜可能是這些人收到了上面的風聲,怕魯家牽連到自己。”
听見林山海這麼說,風雲先生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略帶深意的笑容。
“看來,你對西南的掌控力不弱啊。這些年費了不少心思吧。”
“先生過獎了,我坐在這個位置上,不但要知百姓生活不易,約束底下人的一舉一動也是不能放松的。”
聞言,風雲先生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緩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他帶著一副提點的語氣對著林山海開口道︰“你剛剛說各部門有不少人,這些人即便是收到消息也不可能是一起收到。況且,這些年魯家與他們交好,那待他們應該也是不薄,你說他們怎麼會同一時間所有人一起對魯家落井下石呢?”
听聞風雲先生的話,林山海的臉色驟變。
“先生的意思是,有一只大手已經伸進了西南。並且統一給這群人下令。”
風雲先生冷哼了一聲,隨即緩緩起身。
“你還是回去多看看這些人的提拔軌跡,和跟帝都的那家勢力常有來往吧。我這次來,只是單純的見你一面,讓你心里有個底。我還些有事,你自便吧,至于其他的,我會再聯系你。好好準備準備吧,我估計這暴風雨很快就要來了。”
說罷,風雲先生就在林山海一臉疑惑的目光中自顧自的向外走去。
片刻後,林山海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
“白家。”
隨即他趕忙起身,對著已經走遠的風雲先生拱手大聲恭敬道︰“多謝先生提點。”
三日後,傍晚,高裂魂站在井市最高的地標大樓的樓頂處,俯瞰著下方那燈火通明,車水馬龍的繁華夜景。她表情平靜,眼神中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狠戾。沒過多久,她嘴角微微上揚,小聲的自言自語道︰“魯正雄,苗玉,好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