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幻沒回家,也沒回基地。
他在基地附近下車,獨自在大街上晃蕩。
興許是老天對他撒謊的懲罰,沒想到下車後,腦袋真的有點暈。
外頭烈陽當空,連偶爾掠過的風都是熱的。
步行沒讓暈眩的感覺減輕,反倒腦袋變得更加昏沉,就像唐僧正對著他腦門兒念經。
直到忽然感受到一絲若有似無的涼意,這樣的感覺才稍有緩解。
顧幻扭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站在名為“咸魚網咖”的網吧門口。
網吧大門被推開的瞬間,冷氣裹挾著二手煙,猛然撲向他的身體,似驟降的寒流倉惶流過,讓昏沉到幾近宕機的腦瓜霎時清明。
顧幻望著門內的世界,沒有過多猶豫,提步推門而入,此起彼伏的嘈雜聲陡然清晰。
這里一切竟意外的熟悉。
他看著前台低著頭的年輕網管兒,不由得一陣恍惚。
有那麼一瞬間,顧幻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那個叫“旋轉天空”的網吧,回到了曾經那些兩點一線晝伏夜出的日子。
只是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個月,以前習以為常的二手煙,如今再聞,竟有些難聞嗆鼻。
他皺了皺眉,習慣性壓了下帽檐,走到櫃台前,摸出身份證遞出。
“上網。”聲音有些冷淡。
“哪種,多久?”網管倉促掃了眼他,然後繼續埋頭盯著手機。
顧幻抿唇,低垂著眼眸,隨意道︰“普通的,先存二十。”說完掃碼付了錢。
“歐克,哥們兒你稍等一下哈。”網管依舊埋著頭,手上不停,眼楮始終黏在手機屏幕上。
“嗯。”顧幻將身份證放在櫃台上,往前推了推,然後沉默地等待著。
他眼皮撩了下,余光正好能窺見對方的手機畫面。
也不知過去多久,久到他覺得二手煙的臭味變淡了些,年輕網管的視線終于挪到身份證上。
網管刷了身份證,做好登記,指了指左手邊的不遠處,“那邊,b區24號機。”
說完將身份證隨手遞出,無意間看清身份證上的頭像,愣了下,又似確認一般,盯著頭像左邊的名字,然後猛的抬頭。
一直被網管忽略的五官,全然暴露在對方視野中。
然後,年輕的網管神情頓時呆滯。
(???)!!
顧幻並沒有留意對方,抬手去接身份證,卻沒能成功抽出,“還有事?”
年輕網管聞言,石化的五官瞬間變得無比生動。
只見剛剛高冷摸魚的小伙子,戲劇性地直勾勾盯著顧幻,而後像是觸電一般松開手,失聲驚呼︰“你你你k…k神?!!!”
手機上的游戲是徹底顧不上了。
顧幻收起身份證,錯愕地閃了下眼眸,隨即習慣性舔了下薄唇,然後抿緊。
直到此刻,他突然真切感受到,自己這幾個月的變化,以及這個世界對他的變化。
從社會底層路人甲,變成了陌生人口中的顧幻。
原來,舞台的中心,還會有這樣的感覺。
先前腦海中所有的不快,忽地全被按下暫停鍵。
老實說,他有些尷尬,可除卻這一點,更多的卻是頭些年不曾感受過的情緒。
“你是k神吧?你就是,我絕對沒認錯。”網管的聲音由試探變成篤定,又逐漸激動,“k神,我…我是你粉絲,你比賽和直播我都有看,太牛筆了!”說著目光露出幾分期許,“k神,你...你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顧幻錯愕地愣了下,冷淡的神情被耳廓上的兩抹紅色打破。
他垂下眼眸,又壓了壓帽檐,聲音沒有絲毫變化,“……那個,你認錯了。”
對方听到他的回答,沒有失望和生氣,居然特別理解的笑了笑,“嗯嗯嗯,你們出來一趟不容易,放心我懂的。”
顧幻︰“( ???∞)……”
老實說,這是他第一次在線下遇到這麼貼心的粉絲,心情忽地有些復雜。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顧幻,忽地又听對方道︰“k神你等下,我給你重新開個隱蔽點的機位,保證沒人打擾。”
“不用”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顧幻剛到手還沒捂熱乎的身份證,就被對方又摟了過去。
網管的動作很快,“a區最里面101號。”說完還站起,“我帶你過去。”
顧幻是當過網管的人,听到區域名,心里頓時明白對方給自己換到了vip區域。
他思忖片刻,最後沒有拒絕,只說了句,“我知道。”說完,扭頭看了眼右邊天花板,正中央懸吊著一塊寫著a區的牌子。
網管順著視線望去,尷尬的笑了笑。
顧幻點頭示意,“謝謝。”然後大步而去。
年輕網管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還是沒忍住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機,將自己的手在鏡頭前比了個耶,按下快門,心滿意足的重新坐下。
這也算是和偶像有合影了!
前台的音響忽地“叮”一聲,閃出收款提示,他低頭一看,收銀到賬100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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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我偶像,大氣!”
大氣的顧幻對網管的合照一無所知,在他找到a區101號的位置時,同樣也沒想到,對方安排的竟然是包廂。
101的門牌旁邊還寫著四個字,幻影人生。
一時間讓他心情莫名。
包廂里很干淨,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香味,兩台電腦,電競椅背後有張茶幾,茶幾後是一張雙人沙發,環境比起當初的旋轉天空實在要好太多。
待坐定後,顧幻對著電腦桌面,卻又發起呆。
過了很久,他才終于坐起,干搓了把臉,十指在鍵盤上動作起來。
“嗡——”
“嗡——”
“嗡——”
...
手機又開始震動,顧幻無知無覺一般,依舊沒有看的心思,反倒是用擱置很久的小號上了游戲。
結果剛上線不一會兒,聯系人頁面就彈出了好友消息。
【nian在哪兒?】
顧幻沉默,這個小號是他當主播賺外快那會兒申請的。
要不是今天遇到這事,他根本不會記起這個號,自然也沒記起號上加著哪些人,更不會想到,自己都用上壓箱底的小號了,都能被人找到。
而這個人,還是昨天剛訓過自己的隊長......
一看就是言哥的手筆。
不是吧,不都說家丑不外揚嗎?言哥竟然還跟隊長說?
顧幻心里忽然有種下線的沖動,猶豫間,頁面彈出新的消息。
【nian別裝死。】
這三個字落在顧幻眼中,自動變成沈浪昨天那張冷峻嚴肅的臉,昨天的訓斥再度回蕩在他耳邊,手中的鼠標便不由得一頓。
【nian網吧位置。】
顧幻(° °〃)隊長怎麼知道我在網吧?
【nian速度。】
縱使他再生氣,可對著隊友和俱樂部,顧幻卻一直心存愧疚。
于是,在一陣更長久的沉默後,他終究在編輯器敲出咸魚網咖四個字,發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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