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的日子過得太久,他們幾乎都要忘了這世上還有紛爭。
周州和前公司的爭端並未隨著判決生效而結束,孫公平的網紅公司被他裹挾著和蔡宸打起輿論戰于是轉頭又和壓榨他們的孫公平打起官司,依舊什麼都沒得到的曹益在網上發瘋給江時鳴造謠剛被起訴,梁至瑋因為抄襲在全網公開道歉後又在直播間改口稱自己道歉是因為衛承有保護傘……
娛樂圈里來來去去就是這些真真假假的事情,但凡深入關注一個明星,就很難從這漩渦中脫離出去。
隨著粉絲經濟的增長,公眾人物帶給大眾的正向情緒逐日遞減,負面情緒逐日遞增,所有人都被裹挾在其中動彈不得。
身在局中的人更應該明白生活的難得,可惜他們只有無從發泄的嫉妒,讓他們像溺水之人攀援浮木一般抓著明知是假的傳聞不放,好像證明了別人沒那麼好,他們也就沒那麼壞。
理性告訴衛承,這些言論他們都無需計較。但感性卻告訴衛承,你應該揍隔壁那人幾拳,他笑得太惡心了。
假如蔡宸當初要潛規則的是他,恐怕他會自己洗干淨爬上蔡宸的床。
不過他這輩子都外形受限,沒有這機會了。
“哥?”
衛承松開手,給手上可憐的被蹂躪得沒了個丑樣兒的吉祥物拍了拍,終于又讓它丑得端正了起來。
他給旁邊的盧宇澄遞去個安撫的笑,卻看見盧宇澄趁著鏡頭轉走偷偷對那兩位中年電影咖豎小拇指。
衛承︰“……”
這可是春晚,萬一人家鏡頭搖回來不是死定了?衛承趕緊假裝吃花生,伸手把盧宇澄按了下去。
不要緊,不要緊。
往後還來日方長。
盧宇澄也湊過來開始吃花生米,他趁著台上小品里爹媽催生和兒媳婦吵架響起,滿懷好奇地湊到衛承耳邊問︰“衛老師,為什麼江老師這麼不招中年男人喜歡啊?”
衛承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盧宇澄在說什麼。
“之前你們出道的那會兒,就有男的刁難。後面一直罵江老師的那個賬號也被找出來是個四十多的男人,現在又……誒,我要是也不招這幫人喜歡,是不是意味著我也長得特別好看?”
“……”
衛承往盧宇澄嘴里塞了一把花生米。
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們倆倒是一番熱聊寬心了,卻忘了馬上就是他們劇宣的時刻,鏡頭往這邊一轉,盧宇澄當即瞳孔地震,頰囊里的堅果頓時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幸好他們沒有台詞,要做的只是保持微笑展示一下《折劍》的原作再版小說,然後在主持人的宣傳詞里鼓兩下掌就行了。
不過盧宇澄沒有應對經驗,表情不止很僵硬,還試圖在鏡頭對著自己的時候偷吃兩口……
不多時,盧宇澄版本的“這b班上的”表情包也開始流傳。
“不好意思……”
衛承是真的真的很抱歉,他因為旁邊做了倆傻子,完全對接下來的流程失憶了。
盧宇澄也是真的真的不是很在乎。
“沒事衛老師,說不定這麼一下能給我弄火了呢!”
衛承只感覺神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最後所有藝人上台大合唱,他們幾個背景板也被工作人員拉起來走上台去。除了最前面的兩位美聲老師外,其余人是沒有話筒的,只跟著干嚎。
盧宇澄唱歌尤其是難听,全是感情沒有技巧,還一邊唱一邊用胳膊肘踫衛承讓他張嘴也跟著湊熱鬧。
衛承向觀眾席望去,其實觀眾已經走了許多。江時鳴身周已經沒有人了,他就在那座位上坐著,雙臂撐在前排椅子上,搖頭晃腦地似乎也在跟唱。
衛承張了張嘴,到底還是跟上了最後一句。
“山河萬里,同此一刻~明朝故事啟新冊~”
……
“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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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往餃子里包了多少硬幣?我怎麼吃一口硌我一下?”
“不多,也就二三十個吧……”
“……哪兒攢出來的這麼多?”
“吃你的得了,講究那麼多干什麼?就是討彩頭嘛!彩頭當然是越多越好!”
江時鳴默默不語,已經在碗邊上吃起了一厚摞一元硬幣。
市區里禁止放煙花,但他們還有仙女棒可以玩。哪怕他們回到家時就已經很晚,但看著家里的三個人都還沒睡,江時鳴也升起一種天色還早的錯覺,非得到外邊兒玩兒煙花,堆雪人才肯罷休。
家里人沒攔著他,只讓他趕緊吃了餃子,還順便把白天團圓飯他沒吃到的那頓手抓羊肉給熱了熱。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去,江時鳴也在衛家過年。
他們家的餃子是純肉的,用羊骨湯煮出來,蘸韭菜花醬。江時鳴開始的時候吃不慣,衛母還單獨給他打蒜泥醬油。江時鳴不知道是寧州這邊的傳統還是衛家的傳統,每次過年都能在這兒吃到很多很多的羊肉,然後所有人一起去掃雪,收拾屋子,在房間里掛起直亮到正月十五的彩燈……
夜間飄起了鵝毛大的雪花,但落得很輕柔。
江時鳴鼻頭被凍得有些發紅,他新推起來一個大大的雪球,一抬頭就瞧見他們家里陽台上掛著的那盞紅燈籠正在自轉,往周邊的牆上打去一片規律的亮黃色。
衛承舉著一大把的仙女棒,看江時鳴手頭的燃盡了就再遞過去一個。江時鳴拉著他在雪地里拍照,雪花落在他鼻頭,頃刻便化成了一滴水。
一切一切的煩惱都好像在此刻遠去了。
他什麼也不必顧忌,可以把自己當成一個無知的孩童,盡情在雪中享樂。
他希望衛承也可以在這一刻做個孩子,于是他把剩下還沒玩兒的仙女棒從衛承手里搶下來,插進他們大雪人的腦袋上,給雪人做了個時髦的發型。
然後還沒等衛承反應過來,他突然伸手勾住對方的脖子,手上使了巧勁,帶著人一起栽進松軟的雪地里。羽絨服與積雪摩擦發出 的聲響,兩人跌作一團。
雪花簌簌落在眉睫,他們就這樣四目相對。衛承的瞳孔里映著窗台上大紅的燈籠,而他眼底盛著衛承錯愕的臉。
誰都沒有說話,卻仿佛有蜜糖在目光交匯處化開,粘住了兩個人不善言辭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