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知咽下口中的羊肉,隨即看著白果。
“剛剛,孩子們說,我來了,他們就能出去了,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我來了,他們就能出去了,你不是說,在這個地方,除非神明允許,否則其他人都不能出去嗎?”
她落在白果身上的眼神帶著濃濃的探究。
“我好像還從來沒有問過,你們這兒,供奉的,到底是什麼神明?”
現場奇異的沉默下來。
小朋友們心思敏感,察覺到這兒氛圍有點不太對,都怯怯的在旁邊不敢說話了。
白果看向小玉,開口道。
“你先帶著孩子們去那邊吃吧。”
小玉點點頭,招呼著一群孩子走到了一邊。
白果這才重新看向林知知,盯著她的眼楮。
“你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嗎?”
林知知看她這個樣子,眼里是濃重的茫然。
“記得什麼?”
白果抿唇。
“沒什麼,你不記得了,我也沒辦法告訴你,總要你自己去尋找,因果不夠,我告訴你,只會添亂。”
“吃過晚飯我給你拿一個東西,你拿到之後就走吧,你應該還有其他事情。”
她明明看著林知知的眼里有著些許不舍。
真奇怪。
林知知想。
明明才是第一次見面,白果卻仿佛非常的了解她,又在這個時候,仿佛很不舍一樣。
林知知抬起頭,看著一眾人盯著她的,灼熱又帶著期許的目光。
最後,眼神重新落在了白果身上。
“你們供奉的神明,是我嗎?或者說,是前世的我嗎?”
周圍徹底寂靜下來。
白果激動的起身。
“你記起來了?”
林知知輕輕搖了搖頭。
“猜測罷了,而且,你們表現的,也非常明顯了,你說你是神明的僕人,卻又說永遠不會背叛我。”
她看著白果。
“假如有一天,我和師叔站在了對立面,你會幫誰?”
白果毫不猶豫的回答。
“我說過的,我永遠不會背叛您。”
林知知笑了。
“你看,答案不是非常明顯了嗎?”
沉默了片刻,白果輕聲道。
“您真的,一如既往的敏銳聰明。”
林知知看著他們,又看看那群孩子。
“我能做什麼嗎?你們怎麼才能出去?我不知道之前是什麼樣子的,但是現在的我,沒有以前的記憶。”
白果含笑搖頭。
“只有您一個人才知道怎麼做,我們也並不知道。”
林知知嘆息。
“那我現在好像愛莫能助,不過,我甚至懷疑你們出不了村子,只要出村子就會死亡,听起來更像是詛咒了。”
白果猛地起身,臉色有些慍怒。
“這不是詛咒!若不是神明……您庇佑!我們這些人,早就該死了!”
她突如其來的反應把沉浸在美食里的丁明俊和林知知都嚇了一跳。
林知知無奈的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別當真。”
怎麼比她還要在意。
白果沉著一張臉。
“這樣的話,您以後不要再說了,不光我是您的僕人,他們也都是,他們是在您的庇佑下才能夠長大。”
林知知看她這麼緊張,半開玩笑道。
“那我要不要坐在這兒,接受你們的叩拜?”
白果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當然可以。”
她說著,就要喊人過來磕頭,被林知知一把拉住了。
“別別別,我開玩笑的,吃飯,吃飯吧!”
她趕忙塞了一口羊肉。
要是一群人對著她跪拜……
林知知想一想,就覺得雞皮疙瘩要起來了。
吃過東西,白果回到了那個廟里。拿出來了一個很奇怪的東西。
一個小圓珠子。
通體漆黑,乒乓球大小。
看不出到底是什麼。
她鄭重其事的交給了林知知。
“您記住,一定要將這個東西拿好了,它對您來說,無比重要。”
林知知接過來。
白果輕聲道。
“雖然我們都很舍不得您,但是您不能在這兒久留,若是可以,您再讓人將小玖送來。”
之前她還在叫林知知的名字,現在卻只用您來稱呼。
其他人臉上也多了一點拘謹。
只有那群孩子,依舊天真,圍著林知知嘰嘰喳喳的。
“知知姐姐你要走了嗎?”
“知知姐姐你不陪我們玩兒了嗎?”
“知知姐姐你什麼時候再來呀?”
林知知將自己儲備的零食和糖果全部都分給了他們,眼里帶著笑。
“下次有時間就來看你們,你們要乖乖的。”
在一群孩子依依不舍的眼神下,林知知帶著丁明俊出了村。
丁明俊也萬分不舍。
“哎呀,大師,他們做的烤全羊好好吃啊,我們這麼快就走呀,我都還沒吃夠呢。”
話語中滿滿的遺憾。
林知知看看他。
“要不然,我把你留在這兒,我走?”
丁明俊立馬就搖頭。
“那還是不了不了,大師,我還是跟你一起走吧,我這種小菜鳥,萬一哪天被人順手超度了都不知道。”
他跟在林知知後面。
“咱們現在回鎮上嗎?”
林知知看了看時間。
“不,再等等。”
丁明俊不明白,他跟著林知知一起,坐在了石頭上。
周圍連鳥叫蟲鳴都很少。
丁明俊百無聊賴的看著月亮。
“大師,到底要等什麼呀?”
林知知慢悠悠的道。
“你急什麼,稍安勿躁。”
丁明俊實在是不解。
但是只能乖乖的跟著林知知一起等。
一直等到了凌晨三點多,丁明俊已經百無聊賴的想要找找看看附近有沒有荒郊野鬼了。
林知知才突然睜開了眼楮,起身。
“時間到了,走吧。”
丁明俊被她嚇得一個激靈,回神後拍著胸膛。
“大師,你這也太嚇人了!听起來要送我上路似的。”
林知知笑眯眯的看他,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確實是送人上路,不過不是你。”
她走在前面,丁明俊跟在後面。
因為血色沉沉,一開始丁明俊還沒發覺什麼,越走卻越覺得熟悉。
“咦?大師,這不是白天那個人販子村嗎?”
林知知頷首。
“是,走吧。”
丁明俊跟著林知知一起進去,卻覺得有點詭異。
太安靜了。
安靜的有些不正常了。
就連狗叫聲都沒有。
甚至丁明俊已經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他記得,白天他在村里逛的時候,這兒很多人家都養了大狗的,還是那種攻擊力很強,非常機靈的狼狗。
但是現在卻一聲狗叫都沒有。
他跟在林知知後面,小心翼翼的往前挪。
卻突兀的听到了一聲歌聲。
那歌聲極其好听,透亮又帶著動人心弦的力量。
但是在晚上,這聲音就顯得有點詭異了。
丁明俊咽了咽口水。
“大,大師,這是什麼聲音啊,好恐怖!”
林知知輕聲道。
“抬頭,看那邊。”
丁明俊抬起頭,就看到了遠處有個舞台。
像是農村建的小廣場。
舞台上遠遠看去,站著一個人,頭發盤起,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只是身影極其瘦削。
歌聲也是從那邊傳來的。
林知知走過去,坐在了底下的石凳上,看著她。
丁明俊坐在底下,聲音也很輕。
“她跳的好漂亮呀。”
歌聲和舞蹈同時結束,林知知毫不吝嗇的鼓起掌。
台上的女人低頭看過來,又從上面下來。
走到了林知知面前。
丁明俊也在林知知旁邊,他一時間,竟然沒認出來這是誰。
女人臉上干干淨淨的,帶著些許皺紋頭發有些枯黃,卻被梳成二十多年前最時興的發型,前面還做了卷燙。
不知道是怎麼燙的,依稀能看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胚子。
她的眼楮也很漂亮,雙眼皮,大眼楮。
隔了一會兒,丁明俊終于看出來這是誰了。
“你……”
這明明是之前在村里,瘋瘋癲癲的那個人。
可是現在,女人的眼神卻像是清明的。
她身上穿著一件有點破損的碎花裙,但是洗的干干淨淨的。
丁明俊也是從這里,看出來了她是白天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
女人看著林知知,聲音帶了點笑。
“死光了,全都死光了。”
丁明俊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但是等意識到話語中蘊含的信息,立馬瞪大了眼楮。
“啊?!”
他快速飄走,在村里轉了一圈。
竟然沒發現一個活著的。
包括那些狗,都已經死了。
整個村莊一片死寂。
林知知卻揚起笑臉。
“恭喜你,解脫了。”
女人看著林知知,眼底也帶著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普通人。”
她又看向村子一個方向。
“她們也逃出去了,這兒再也不會有罪孽了。”
她看著不遠處的山。
“要听我講故事嗎?”
林知知坐下。
“當然。”
她又找來找去,找出來了幾包小零食。
“多的都給那群孩子了,這是漏網之魚,就這麼一點點了。”
她打開。
“嘗一嘗?”
女人沒有拒絕,她感嘆。
“好久沒吃過這些了,當初我爸爸也經常買給我的。”
“我叫葉眠霜,二十七年前,在一個文工團工作,我在這兒,困了整整二十七年。”
丁明俊听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先是被驚艷了一下,隨即又想,她父母一定很愛她。
這個名字很美很好听。
葉眠霜今年四十五歲,二十七年前,才剛剛十八。
她十五歲就進了文工團,因為長得漂亮,身材窈窕,唱歌跳舞都很好,短短兩年,就成了文工團的台柱子。
葉眠霜的追求者送的花,都能將文工團包圍。
她長的很漂亮,一雙大眼楮水靈靈的,會說話似的,青春靚麗,走到哪兒都是風景線。
但她心氣也高,普通的追求者,也是看不上的,後來,和一個大學生談了戀愛,那個男生雖說家庭一般,可長得好。
長得好,成績好,也很聰明,不會說花言巧語,但是每次跟她相處,都紅著耳朵紅著臉。
葉眠霜含笑。
“那是我生命里,最開心的一段時間,我很愛他,哪怕我父母並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葉眠霜的家庭還不錯,父母是雙職工,在當時很是吃香。
她上面有一個大三歲的哥哥,她從小長得漂亮,嘴甜又乖巧,一家人都特別寵她。
就連她嫂子,都會經常給她投喂小零食,逢人就夸自己小姑子漂亮。
說以後要是有個女兒,長成小姑子這樣,就什麼也不愁了。
她在文工團,也是眾星捧月的存在,跟女生們玩兒的很好,男生也都喜歡。
葉眠霜說這些的時候,原本灰蒙蒙的眼里,也帶了光。
“我很喜歡這份工作,也很喜歡身邊的朋友,同事,包括我的男朋友,我們原本是準備訂婚的,結果那天,我和我一個同事,上街買東西的時候,路過了一個巷子。”
她眼里驟然迸發出恨意。
“我原本沒想進去,可是卻看到一個老太太,像是暈倒了,我和我同事急忙就過去,將她扶起來了,她說她太餓了,想吃東西。”
“我們手里都沒有吃的,于是,我同事說她去買吃的,讓我在這兒等她。”
葉眠霜手驟然握緊。
“她一走,那個老太太說,她還有個孫女,就在前面,她不放心,想讓我扶著她去看看。”
“我那個時候蠢,沒了戒心,想著我同事馬上就回來了,就跟著她去了,就被迷暈了,等我醒來,就被賣到了這個山里。”
葉眠霜被吵鬧聲吵的睜開了眼楮,就驚恐的發現自己手腳被綁住了,嘴也被堵著。
而她旁邊,還有兩個,跟她差不多年齡的女生,同樣也是堵著嘴巴,滿眼含淚,一臉驚恐。
她才十八,遇到這樣的事情,除了驚慌,沒有任何辦法。
隨後就听到了一道油膩膩的聲音。
“唉,四嬸子,這個長得漂亮,多少錢?”
一雙咸豬手就朝著她的臉摸過來。
葉眠霜一邊往後躲,一邊看著面前黑黝黝滿嘴黃牙又丑陋的男人。
被稱作四嬸子的,就是將她騙來的女人,五十多歲的模樣,啐了他一口。
“滾,這個可是這次最好的貨!本來是想找個有錢的地方把她賣了,但是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點名氣。”
“只能拉這兒來了,但是,你那點錢,可買不了她。”
旁邊圍著的男人,一個個眼冒綠光的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