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暖融戾氣,醫道仁心護蒼生續)
靈樞指尖捏著那半塊太醫院令牌,指腹下的青銅冰涼刺骨。令牌上 \"墨淵\" 二字的刻痕里還殘留著暗紅,像是凝固的血。他忽然想起紫宸殿里皇帝鬢角的青黑,想起面具人衣袍上與太醫院如出一轍的雲紋,喉結忍不住滾動︰\"素問,你看這令牌的邊緣。\"
素問湊近細看,令牌側面的雷紋中藏著個極小的 \"瑤\" 字,筆畫被利器刻意鑿去了半截。\"是墨瑤的令牌,\" 她指尖撫過殘缺的筆畫,突然想起石窟中青銅棺槨里的《墨道醫經》,\"三百年前她定是發現了什麼,才會把令牌劈成兩半。\" 話音未落,令牌突然發燙,與靈樞懷中的青銅符相吸,拼合處顯出行小字︰\"初七,太極生兩儀。\"
渭水的夜霧漫上藥船,燈籠的光暈里浮出無數細小的人影,都是瘟疫中死去的災民。他們的指尖指向長安方向,口中無聲地開合,喉嚨里溢出的不是氣息,而是淡青色的霧氣,在船板上凝成 \"太醫院\" 三個字。靈樞望著那些虛影脖頸處的青印,突然發現印記的形狀與太醫院藥庫的青銅鎖完全相同。
\"他們在給我們引路,\" 素問將水晶杖插入船板,杖尖的光芒在霧中畫出條光路,\"這些生魂被墨淵的戾氣束縛,卻還保留著醫者的本能。\" 光路盡頭的霧中,突然飄來盞孔明燈,燈面畫著的醫圖正在流血,血珠順著燈繩滴落在藥船上,化作枚青銅鑰匙,鑰匙柄的紋路與紫宸殿虎符的凹槽嚴絲合縫。
靈樞接住鑰匙的剎那,船底傳來劇烈的震動,像是有巨物從河床升起。他掀開艙底木板,看見渭水河床鋪滿了青銅鏡,鏡面反射的不是星月,而是太醫院深處的景象︰無數個戴青銅面具的人圍著巨大的藥碾,碾中碾壓的不是藥材,而是泛著金光的魂魄,每個魂體都在發出細微的呻吟,與狗剩在黑風寨的哀嚎如出一轍。
\"是 " 煉魂碾 ",\" 素問認出鏡中器械上的矩尺紋,\"墨家三百年前用來處理邪祟的法器,沒想到被改成了這等邪物。\" 她的話音剛落,鏡中的面具人突然集體轉身,面具的眼洞射出紅光,穿透水面落在藥船上,將兩人的影子釘在船板上,影子的脖頸處立刻浮現出青印。
靈樞突然想起疫區藥帳里那個孩童吐出的赤色絲線,那些絲線組成的 \"初七\" 二字,筆畫走勢與太醫院的青銅燈盞紋路完全相同。\"他們在倒計時,\" 他握緊青銅鑰匙,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初七不僅要開啟墨家禁地,還要用太醫院的 " 養魂陣 " 催化瘟丹。\"
船尾的燈籠突然集體轉向,光照向渭水下游的蘆葦蕩。那里隱約可見無數艘小船,船上插著的草藥旗在夜風中招展,旗面的 \"醫\" 字泛著淡淡的金光。\"是寒門學子,\" 素問認出最前面那艘船上的狗剩,少年正將青銅符拋向空中,符契的光芒在船隊間連成鎖鏈,\"他們在用墨家的 " 星羅陣 " 封鎖渭水,阻止瘟丹運進長安。\"
突然,蘆葦蕩中升起沖天的黑霧,黑霧中飛出無數支火箭,箭簇上裹著的不是火藥,而是蠕動的黑色蟲豸。靈樞認出那是墨家的 \"蝕骨蠱\",三百年前墨瑤用來對付尸變的利器,蟲豸飛過的水面立刻冒出氣泡,像是被強酸腐蝕。\"太醫院的人早就布好了局,\" 他迅速取出《衛生九策》,書頁在風中自動翻動,最終停在 \"以毒攻毒\" 的章節,\"他們想用我們的方法對付我們。\"
素問將水晶杖橫在胸前,杖身的裂紋突然滲出金色液體,在船板上畫出道家的 \"周天符\"。符紋與藥船上的燈籠組成結界,火箭撞在結界上紛紛炸裂,蟲豸落地後化作青煙,卻在消散前組成個巨大的墨字。\"墨淵的真身不在黑風寨,\" 她望著那逐漸消散的墨字,突然明白之前的遭遇只是幻象,\"他一直藏在太醫院的青銅鼎里!\"
靈樞的青銅符突然飛起,貼在船板的倒影上。鏡中的太醫院景象瞬間清晰,青銅鼎下的鎖鏈纏著個巨大的魂體,魂體的輪廓與唐太宗的龍袍完全吻合。\"陛下早就被墨淵吞噬了,\" 他的聲音帶著徹骨的寒意,\"紫宸殿里的根本不是真人,而是墨家的 " 機關傀儡 "。\"
此時,狗剩的船隊突然亮起,學子們手中的青銅符爆發出金光,將黑霧逼退三尺。可太醫院方向突然傳來鐘鳴,九聲鐘響過後,渭水的水面開始沸騰,水底的青銅鏡全部炸裂,碎片中浮出無數個微型的青銅鼎,鼎中冒出的黑氣在半空凝成個巨大的 \"殺\" 字。
\"是 " 九鼎鎖魂 ",\" 素問的臉色變得蒼白,\"墨家失傳的禁術,以九座青銅鼎為陣眼,能吞噬方圓百里的生魂。\" 她的話音未落,藥船的船板突然裂開,露出底下埋藏的青銅管網,管網中流淌的熒光血液開始逆流,朝著長安方向涌去。
靈樞望著手中的青銅鑰匙,突然明白這不僅能打開墨家禁地,還能啟動太醫院的 \"自毀陣\"。\"三百年前墨瑤留下的後手,\" 他將鑰匙拋向空中,符契與鑰匙在空中相撞,爆發出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渭水,\"她早就預料到會有今天。\"
光芒中,無數個墨家傳人的虛影從水底升起,他們手中的青銅針組成天羅地網,將黑霧中的蟲豸全部釘在半空。狗剩的船隊趁機突進,學子們將醫書拋向水中,書頁遇水化作蓮花,花瓣上的醫理在水面連成《大同篇》的全文。
\"《墨子?尚同》言 " 天下之百姓皆上同于天子 ",\" 靈樞望著那些綻放的蓮花,突然明白醫道的和諧不在于消除差異,而在于共生,\"可這天下,早該上同于醫道的仁心了。\"
就在此時,長安方向的夜空突然亮起,太醫院的青銅燈全部點燃,燈盞組成的圖案竟與黑風寨的瘟神陣完全相同。素問望著那越來越亮的光芒,發現燈陣的中心位置,恰好是善堂老嫗消失的地方。\"她不是失蹤了,\" 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老嫗才是墨淵的最後一步棋!\"
渭水的水面突然平靜如鏡,倒映出太醫院的燈陣與黑風寨的石窟,兩個地點在鏡中連成條直線,線的中點正是終南山的初七秘境。靈樞望著鏡中的軌跡,突然想起青銅符上的那句話︰\"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
他握緊素問的手,兩人的青銅符同時亮起,在水面組成完整的太極圖。\"初七那天,\" 靈樞的聲音在夜風中格外清晰,\"我們要面對的,可能是三百年前就該了結的恩怨。\"
水面的倒影突然扭曲,太醫院的燈陣中浮出善堂老嫗的身影,她手中握著的不是藥杵,而是半塊與靈樞相同的青銅符。老嫗的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在鏡中朝著他們緩緩舉起符契,契面的 \"墨\" 字正在流血,滴落在鏡面上,暈開成個巨大的旋渦,將所有的光影全部吞噬。
當最後一縷光芒消失時,靈樞听見老嫗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帶著三百年未曾消散的嘆息︰\"孩子們,醫道的和諧,從來都需要有人獻祭啊。\"
渭水的夜霧重新彌漫,藥船周圍的蓮花正在凋謝,花瓣落入水中,化作無數個 \"初七\" 的字樣,順著水流漂向長安。靈樞望著手中突然發燙的青銅符,突然意識到他們一直追尋的真相,或許比想象中更加殘酷 —— 墨瑤三百年前埋下的,可能不是希望,而是同歸于盡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