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推開溫室鐵門時，風從縫隙里鑽進來，吹動她袖口的布料。金屬板還埋在土坑底部，邊緣沾著濕泥，表面泛著啞光的灰黑色。工程組聯絡員蹲在一旁，手里握著頻譜儀，指針微微顫動。
“剛才靠近的時候，儀器讀數跳了一下。”他抬頭說，“不是常規信號反饋。”
林晚沒說話，走近幾步，目光落在金屬板中央一道細長的凹槽上。那不像焊接縫，倒像是某種接口殘留的痕跡。她抬起手，示意對方後退兩步，然後從戰術包里取出非侵入式掃描探頭。
“先別踫它。”她說，“上次拆解那台阻斷裝置，我們差點燒了整條數據線。”
聯絡員點頭，收起工具站到一旁。林晚將探頭懸停在金屬板上方十厘米處，啟動低頻共振掃描。屏幕上的波形緩慢爬升，忽然間，一段不規則脈沖閃現，隨即消失。
她皺眉，重新校準參數。
“這頻率……不在主網範圍內。”她低聲說，“也不像民用通訊。”
聯絡員遞過記錄本“剛才後台比對了三十七種已知協議，沒有匹配項。”
林晚盯著屏幕，手指輕輕按了按太陽穴。她閉上眼，集中精神，指尖抵住額角，“心靈洞察之鏡”悄然開啟。
一瞬間，她的意識被拉入一片虛空中。眼前浮現出斷續的能量軌跡——一條微弱卻穩定的信號流，從這塊金屬板出發，穿過地層與建築群，最終指向東北方向某一點。畫面只維持了不到三秒，緊接著傳來一陣刺痛，像是有細針扎進顱骨深處。
她猛地睜眼，呼吸略重，抬手抹了下額角滲出的冷汗。
“冷卻塔。”她開口，聲音有些啞，“十七號廢棄冷卻塔區域。”
聯絡員愣了一下“你是說東區那個？那邊早就斷電六年了，連監控都撤了。”
“可它現在通著某種獨立頻段。”林晚把探頭收回包里，“這塊板是中繼節點，負責收集周邊無線信號，再通過加密通道上傳。它不是偶然埋在這里的，是有人想听清我們在說什麼。”
她轉身朝外走，腳步沉穩。“通知甦悅，我要她查最近七十二小時內所有流向東區的異常數據包，尤其是短時跳躍頻段。另外，調取生態園過去一周的巡檢記錄，看有沒有人進出過這片溫室。”
聯絡員快步跟上“要不要先派人去冷卻塔看看？”
“不行。”她搖頭，“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偵測反向追蹤的能力。貿然接近，只會暴露自己。”
回到指揮中心時，甦悅已經在等她。桌上攤開幾份電子日志的打印稿，旁邊放著一台改裝過的信號解析器。
“你猜得沒錯。”甦悅指著其中一行，“我找了兩個老渠道，換來了這條交易日志的原始片段。內容很短，就一句話‘東區節點校準完成，待命接收調度信息’。發布時間是三天前凌晨兩點十五分。”
林晚接過紙頁，仔細看著那串編碼格式。她再次閉眼，調動記憶中的細節——前世她在一家地下技術公司做過項目助理，接觸過一批特殊通信協議。那種結構、分段方式、時間戳位置，和眼前這份高度相似。
她睜開眼，低聲說“這是‘暗網信使’的變體協議。原本用于黑市情報傳遞，特點是每次傳輸只維持八秒，用完即毀。能掌握這套系統的，要麼是退役的情報人員，要麼是曾經參與過軍用加密項目的技術團伙。”
甦悅皺眉“這種人怎麼會出現在雲都？而且盯上我們的內部通訊？”
“不是盯上我們。”林晚走到戰術板前，拿起筆，在三個位置打上標記，“他們是沖著資源分配來的。你看時間線——這塊金屬板埋設是在能源調度會議結束後不到二十小時；信號波動出現在醫療補給清單更新後的第二天；就連這條日志，也是在我們討論西郊物資倉可行性之後才出現的。”
她頓了頓，筆尖落在冷卻塔圖標上。
“他們不在乎誰活著誰死了，他們在乎的是誰能拿到東西，怎麼分配，往哪里運。這不是監視，是布局。他們在摸清我們的運作節奏，準備插手。”
甦悅沉默片刻“所以接下來他們會干擾運輸？還是直接劫走物資？”
“都不一定。”林晚放下筆，“也可能是反過來利用我們的系統，把假信息塞進去，讓我們自己亂起來。”
她拉開抽屜，取出一張城市地圖鋪在桌上。手指沿著幾條主要運輸路線滑動，最後停在三個交匯點十七號冷卻接納信號中轉，舊地鐵物資倉具備存儲能力，北郊淨水廠則擁有獨立供電系統。
“這三個地方，任何一個都能成為他們的操作中樞。”她說，“但冷卻塔最可疑。它位置偏，視野開闊，又能覆蓋大半個城區的無線信號。如果是用來做遠程控制節點，再合適不過。”
甦悅翻動資料“問題是，我們現在沒人手去查。勘探組還在西郊排查倉庫結構，醫療站那邊剛輪完班，工程組一半人在搶修三號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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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站在地圖前沒動。燈光照在她臉上，映出清晰的輪廓。她盯著冷卻塔那個紅圈看了很久，忽然問“昨天下午的拓展訓練，誰負責記錄各組行動軌跡？”
“是我。”甦悅說，“怎麼了？”
“我記得當時有個小組繞到了生態園東側林帶邊緣。”林晚緩緩說，“離這個溫室不到兩百米。如果那時候已經有設備在運行，他們的移動終端應該捕捉到一點背景噪聲。”
甦悅立刻反應過來，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取數據。幾分鐘後，她停下鼠標“真有異常。他們在三點零七分經過那片區域時，隨行記錄儀出現了半秒的數據漂移。當時以為是信號干擾，沒在意。”
林晚點點頭“那就對了。他們已經開始采集信息，只是沒想到我們會這麼快發現。”
她拿起記事本，在第一頁寫下三項任務
一、封鎖溫室現場，禁止任何人單獨出入；
二、建立備用通訊鏈路，切換至低頻段加密模式；
三、安排夜間巡邏隊，在生態園外圍增設隱蔽觀察點。
寫完後，她合上本子，走到窗邊。遠處城市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模糊，唯有東北方向那座冷卻塔的剪影，依舊突兀地立在天際線上。
甦悅收拾好設備，輕聲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林晚沒有馬上回答。她望著那座塔，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偵察指令卡。卡片還沒簽發，邊緣還帶著出廠時的毛刺。
“再等等。”她說，“他們既然敢留下節點，就不怕我們找到線索。真正危險的，從來不是看得見的東西。”
她轉身走向檔案櫃，抽出一個加密文件夾，封面上沒有任何字樣。輸入密碼後，她在新建文檔里敲下幾個字鳶尾計劃•第一階段。
屏幕光映在她眼里，像一簇未燃盡的火。
門外傳來腳步聲，節奏平穩。聯絡員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份剛打印出來的報告。
“剛剛後台監測到一次短暫頻段激活。”他說，“持續時間四點三秒，源頭無法精確定位，但大致範圍……仍在冷卻塔附近。”
林晚停下敲擊鍵盤的手。
她慢慢轉過身，看向戰術板上那個被紅筆圈住的位置。
甦悅抬起頭“他們知道我們在查？”
林晚走到桌前，拿起那張偵察指令卡，指尖在簽名欄上方停留了一瞬。
窗外的風忽然大了起來，吹得窗簾猛地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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