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度條停在97的那一刻，林晚就知道他沒走。
她沒動追蹤程序，也沒切斷信號。那人退出系統前，頁面停留了整整十七秒——足夠看清一段被刻意保留的殘影。她調出日志回放，放大那段幾乎被加密層覆蓋的音頻波形，逐幀剝離噪聲。三分鐘後，一行頻譜圖在屏幕上成形，像一道被壓彎的脊椎，緩慢抬起了頭。
“他們要在波動峰值時啟動主炮。”
聲音斷續，但頻率穩定，不是偽造。林晚把這句話和殘渣能量周期表並列排開，重合度超過986。這不是猜測，是預告。
她打開舊研究院的內網通道，輸入一串早已廢棄的賬號密碼。界面跳轉，進入匿名中轉站。光標在輸入框閃了兩下，她敲下一句“你還記得‘藍鳶尾’項目嗎？”
發送。
沒有回音。系統顯示消息已讀，對方卻沒回應。
她關掉窗口，起身走到監控牆前。陳仲平的工牌照片還掛在權限名單里，頭像上的年輕人眼神躲閃，像是總怕被人看穿什麼。她記得這人，當年研究院實習生里最安靜的一個，課題做得很深，但答辯時一句話沒說完就卡住了。後來听說他家里出了事，妹妹重病，醫藥費壓得人喘不過氣。
第二天凌晨兩點四十七分，東區變電站外的鐵門被人輕輕推開。
林晚站在陰影里，甦悅在三百米外的便利店守著通訊器。風從廢棄管道間穿行，帶起一陣金屬摩擦的輕響。三點整，一個瘦高的身影出現在路口，外套拉鏈拉到下巴，腳步很輕，但每一步都拖著點遲疑。
“你來了。”陳仲平聲音發緊。
林晚沒應，只點了點頭。
他從口袋掏出一枚微型存儲卡，遞過來時手微微發抖。“他們叫它‘歸零計劃’。不是探測，不是試探，是全面打擊。下一次殘渣共振窗口開啟時，他們會引爆空間錨點，讓雲都三分之一的供能網絡直接塌陷。”
林晚接過卡，指尖觸到他掌心的汗。
“為什麼現在說？”
“因為再不說，就沒人能攔住他們了。”他抬頭看她，眼底有血絲，“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沒撒謊。我在技術組負責校準主炮充能曲線，數據我親手算過——倒計時一旦啟動，七十二分鐘內無法中止。”
林晚盯著他的眼楮，緩緩集中精神。
“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一瞬間，對方的腦海像被掀開的蓋子，所有情緒翻涌而出。她看到一座懸浮在暗紅虛空中的基地，金屬外殼泛著冷光，中央炮口正緩緩充能；她看到一組倒計時數字，紅色的，從71:59:43開始跳動；她還看到一間狹小的病房，一個女孩躺在呼吸機旁， onitors 上的曲線微弱起伏。
最強烈的念頭從深處浮起救我妹妹……她還在那里。
沒有偽裝，沒有遲疑。恐懼是真實的，動機也是。
林晚收回視線，能力關閉。全程不到十秒。
“你妹妹在哪個區？”她問。
“b7醫療封鎖區，名義上是治療，實際上是人質。”陳仲平聲音低下去，“他們知道我動了心思，已經開始轉移她。如果我今晚不回去，她可能明天就被送進核心區。”
林晚沉默兩秒，把存儲卡收進貼身口袋。
“下次見面，帶她一起逃。”
陳仲平猛地抬頭，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擠出一個字“好。”
他轉身要走，林晚又開口“你上傳的日志，為什麼停在97？”
他腳步頓住。“我不能讓他們發現異常。但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那十七秒……是我唯一能留下的窗口。”
林晚沒再問。她知道，能在那種監視下留下線索，已經是極限。
回到基地時天還沒亮。她直接走進主控室，把存儲卡插入隔離終端。系統提示需要密鑰認證，界面跳出一串亂碼。
“密鑰呢？”小舟湊過來。
“還沒拿到。”林晚盯著屏幕，“但他不會失聯太久。他需要我們接應。”
“你信他？”
“我信他怕失去妹妹。”林晚轉身走向會議室，“召集老陳和甦悅，十分鐘後開會。只說攻擊時間提前，不說來源。”
會議室內，她只放了兩頁簡報。
第一頁寫著“下一次殘渣共振周期78小時後。”
第二頁寫著“敵方目標空間錨點引爆，引發區域性能量塌陷。”
沒人問情報從哪來。老陳看了兩眼，直接問“防御體系撐得住嗎？”
“按現有進度，撐不住。”林晚說，“我們必須把所有資源調向空間躍遷防護模塊，暫停非核心項目。”
“研發組那邊怎麼說？”
“我現在就通知。”她站起身，“按最高威脅等級推進，不計損耗。”
散會後，甦悅留到最後。
“你去見他了？”她問。
林晚點頭。
“他沒騙你？”
“我沒靠他說的，我看了他的心。”她頓了頓，“他怕得要死，但沒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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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悅沉默幾秒，“那你打算怎麼接應他？”
“等他再傳信號。這次他留了後路，就不會徹底斷聯。”
她回到辦公室，調出陳仲平的監控錄像重看。畫面里那人離開前，在終端前停了十七秒。她逐幀播放，發現他在最後三秒，手指在鍵盤右下角輕輕敲了四下。
嗒、嗒、嗒、嗒。
節奏很穩。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桌面，指尖輕輕敲了一下。
然後又一下。
和那四下，完全一致。
她打開加密通訊器，新建一條消息，未發送，只存為草稿
“密鑰格式四組數字，每組四位，按敲擊節奏輸入。”
做完這些，她合上終端，走到窗邊。天邊剛泛出灰白，基地外圍的抗議標語還在風里晃蕩。保安沒拆，她也沒再下令留著。風吹得紙面啪啪作響，像某種倒計時的節拍。
她轉身回到主控台，調出空間錨點模型。紅色預警線橫貫整個東區，一旦觸發，連鎖反應將波及三百萬人口。醫院、淨水站、應急基站，全在塌陷範圍內。
她打開內部指令通道，輸入研發組代號。
“所有殘渣轉化設備，立即切換至防護模式。能量儲備優先供給躍遷緩沖層。明日中午十二點前，我要看到第一組抗干擾測試數據。”
發送。
屏幕右下角彈出一條系統提示今日“心靈洞察之鏡”使用次數13。
她關掉提示，拿起筆，在日志本上寫下最後一行
“敵人比我們強，但他們忘了，我們知道他們要來了。”
筆尖在紙上劃出最後一道痕跡，墨跡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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